悠闲小说 > 仙侠修真 > 剑来 >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醉里挑灯看剑
    一张桌子,客人多,就只好挤一挤了。

    陈平安坐在小米粒和陈灵均中间,陈清流和辛济安坐一条长凳,荆蒿和白登,可怜银鹿不明就里,竟然能够独占一条凳子。

    银鹿虽然浑身不自在,可总不能强拉着谁坐在自己身边,只看得出那位道号躁君的白衣青年,是个满身龙气的玉璞境剑仙,其余荆蒿,尤其是那俩后到的落魄山客人,银鹿可就看不出深浅了,既然看不出对方的道行,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银鹿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看出了银鹿的尴尬处境,郑大风双手托盘,拉着道士仙尉入座,银鹿还算有点眼力劲,赶忙挪到长凳边缘,让那头别木簪、道士装束的看门人坐在中间,小米粒用眼神询问好人山主,陈平安笑着点头,黑衣小姑娘就站起身,开始忙活起来,郑大风将盘子推向小米粒,她就从袖中摸出一捧捧瓜子放在盘内,再打开棉布挎包,把两包油纸包好的小鱼干倒入瓷盘,然后郑大风再将盘子放在桌子中间,方便大家都伸手够得着。

    别说是浩然天下,整个人间,敢这么待客的,不多。

    小陌已经把谢狗劝走,准确说来是把貂帽少女拖走。

    千万别觉得白景只会虚张声势,真要打起来,可就真打了。

    陈平安与辛济安笑道:“美芹先生,我们先在这边喝茶,等会儿上山喝酒,地方就宽敞了。”

    辛济安端起茶碗,笑道:“没事,这就很自在。”

    习惯了戎马生涯,加上性格使然,辛济安向来没有荆蒿之流的仙师做派。

    荆蒿一听那个“美芹先生”的称呼,刚端起碗就手一抖,瞬间心弦紧绷起来。

    要说浩然字、号“美芹”的读书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但是一个能够与陈仙君结伴游历落魄山的“美芹先生”,还能是谁?!

    辛济安看了眼已经猜出自己身份的荆蒿,微笑道:“来时路上,好友还跟我聊起青宫山的归属一事,我是不以为然的。当然,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无从置喙。”

    陈平安会心一笑。

    记得文庙曾有圣贤如此评价辛济安,言语中有褒有贬。

    帅才,横扫万空,只是肆意纵恣时,更无一人敢道他半点不是。

    简单来说,就是他在领兵打仗治国平天下的时候,旁人莫要絮叨聒噪。

    陈灵均的心思就没在那个气态儒雅的青年修士身上,忙着跟陈浊流挤眉弄眼呢,好哥们,咱俩以茶代酒,走一个走一个。

    陈清流端起酒碗,喝茶喝出了痛饮酒水的气势,陈灵均一饮而尽,抹抹嘴,啊了一声,痛快痛快。

    辛济安捻起溪鱼干,细嚼慢咽,点点头,“好滋味。”

    小米粒挠挠脸,羞赧而笑,伸手指了指盘子其余几种溪鱼干,“美芹先生,还有趴地虎,黄辣丁,都蛮好吃的。”

    辛济安眯眼而笑,果真再次伸手捻起两条溪鱼干,“好的,我都尝尝看。”

    小米粒也跟着眯眼而笑。

    陈平安笑着介绍道:“美芹先生,她叫周米粒,是我们落魄山的右护法。”

    辛济安点头道:“听浊流说了,很好,这才是山上该有的气象。个人之见。”

    先前陈清流专门提醒过辛济安,如今身份是个北俱芦洲的寒酸书生,叫陈浊流,到了落魄山,可别在景清道友那边漏了马脚。

    荆蒿眼角余光发现那个一直咧嘴笑的陈灵均,愈发吃不准了,是根本不清楚“美芹”的分量,是读书少,心大,还是知道了,也不在乎?毕竟这个青衣小童,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带给荆蒿太多的意外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好像都得被陈灵均搞迷糊。

    陈清流笑眯眯道:“景清,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个姓辛的朋友,以后帮你引荐引荐。”

    早就脱了靴子盘腿而坐的陈灵均一脸茫然,“啊?”

    他娘的,我们喝过那么多顿酒,聊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早忘了啊,又不能胡扯说自己记得,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陈清流抬了抬袖子,双指并拢,指向桌上的白碗,打暗号一般,笑道:“杯,汝来前!”

    “早这么说不就整明白了嘛。记得,怎么不记得!”

    陈灵均一拍膝盖,哈哈大笑起来,朝那个美芹先生竖起大拇指,“辛老哥,酒桌上有一手,是这个!”

    也就是坐的远,不然非要拍肩一拍,以表敬意。

    辛济安笑道:“喝高了,别当真。”

    陈灵均捧腹大笑,抬起一只手,作推门状,乐不可支,“陈老哥还说了,你这人酒量一般,有次松边醉倒,以手推松曰去,推了半天……”

    辛济安哑然失笑。

    结果青衣小童就挨了自家老爷一巴掌。

    陈灵均悻悻然,立即收敛笑意,“辛老哥,可不是笑话你,我这个人一喝酒管不住嘴,别介意,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小米粒轻声提醒道:“景清景清,你还没喝酒呢。”

    陈灵均学自家老爷唉了一声,“你这就不懂了,江湖儿郎,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如饮醇酒。”

    小米粒不愿意当众反驳景清什么,只是偷偷皱着两条疏淡微黄的眉头,双手端起白碗,低头喝茶。

    陈灵均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转过头伸手挡在嘴边,小声说道:“小米粒,回头我帮你找十个谜语。”

    小米粒咧嘴一笑,赶紧低头。

    辛济安看了眼那个只是自顾自喝茶的道士仙尉,再看向陈平安。

    陈平安轻轻点头。

    荆蒿长久无言,老修士这辈子参加过数以千计的典礼宴会,真没碰到过如此儿戏的“酒局”。

    桌对面,就是斩龙之人,白登如临大敌到了极点,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与一位“人间有蛟龙处斩蛟龙”的仇家,同桌喝茶,这是白登想都不敢想的局面。

    而银鹿,更不清楚,他这个曾经仙簪城的副城主,身边坐着的道士仙尉,就是那座仙簪城的真正主人,更是那枚遗落人间的道簪主人。

    喝过茶,就分成了两拨人。

    陈平安和小米粒,负责带着辛济安绕路上山,去祖山集灵峰随便走走看看,至于陈清流就跟着陈灵均就近上霁色峰喝酒去了。

    一个白发童子始终没有上桌,只是蹲在山门口那边,掏出了一本册子,开始记录年月日和某某某。

    走在祖师堂所在集灵峰的山路上。

    辛济安主动说道:“这次文庙封正宝瓶洲五岳山君,不是亚圣、文圣,也不是文庙教主、学宫祭酒他们住持典礼,而是由至圣先师的五位弟子出面,他们如今的姿态,跟你当下,有点类似。其中一位,此次跟我在蛮荒天下那边现身,他是至圣先师毫不掩饰自己偏心的一位爱徒。还有天外那位,听陈清流说你先前跟随礼圣去阻拦蛮荒天下,你们可能已经见过面了,在很久以前,他就是那些远古书生们的账房先生,治学艰深之外,还负责管钱和挣钱。”

    陈平安恍然,点点头,“只是打过照面,当时晚辈没能认出那位圣贤的身份。”

    如果早些知晓对方的身份,用陈灵均的酒桌行话,就是高低得整几句。

    先前蛮荒大地之上,灵气稀薄之地,有两人相邻结茅而居。

    离开道场之前,大髯汉子找出铁剑一把,高冠一顶,穿上儒衫,正冠仗剑。

    辛济安则归拢好三千首破阵子,从墙上摘下一把长剑,与好友联袂赶赴蛮荒腹地。

    陈平安笑问道:“美芹先生,稍后喝过酒,晚辈能否与你讨要一幅字帖。”

    辛济安摇头道:“陈山主,喝酒就算了。”

    到了集灵峰祖师堂外的白玉广场,山河如画,辛济安凭栏远眺壮阔景象。

    小米粒发现好人山主好像在等着什么,等到那位美芹先生默然挪步,好人山主就有点失望的样子?

    懂了,好人山主想要斗诗词?

    呵,魏山君说了,好人山主的打油诗,是一绝!

    他们沿着山路去往霁色峰,陈平安没好意思带着辛济安去自己的竹楼“书房”,朱敛出面,帮着山主一起款待稀客。

    风过庭院,檐下铁马,似铮铮作嘶鸣声。

    先前说是不喝酒的辛济安,在系着围裙的老厨子端上几盘下酒菜后,就板着脸来了一句,不用山上仙酿,市井土烧就可以。

    除了嗑瓜子的小米粒,都喝了个微醺,辛济安笑问道:“那幅字帖的内容,是从故纸堆里翻检旧词,还是即兴作新词?”

    陈平安有点难为情。

    这不是觉着旧词新词都可以有嘛。

    只是多拿一张空白宣纸的小事。

    辛济安毕竟还不熟悉酒铺二掌柜的脾性,自顾自说道:“那就旧词好了。”

    陈平安笑道:“一句话即可。”

    辛济安疑惑道:“哪句话?”

    陈平安笑望向小米粒,做了个一手持杯一手拧腕的手势,如谜语,小米粒略作思量,就晓得谜底了,立即举起手,“我知道我知道,好人山主希望美芹先生写下一句话,就六个字!”

    词中之龙辛济安。

    实在是写过太多脍炙人口的绝妙好词,既可豪迈也可婉约。

    小米粒润了润嗓子,挺直腰杆大声给出那个谜底:“醉里挑灯看剑!”

    辛济安沉默片刻,笑道:“那就劳烦朱先生再炒俩菜,多拿两坛酒。”

    ————

    陈灵均神采焕发,带着新旧朋友去自己宅子喝酒,机会难得。

    登山之前,与郑大风心声言语几句,劳烦他去跟魏山君说几句好话,求几坛仙家酒酿,名气越大越好,价格贵不贵的无所谓,反正他可以花钱跟山君府那边购买。大风兄弟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很牢靠的,点头答应下来,说等会儿他挑着担子亲自给陈大爷送过去,保证都是好酒,必须是披云山礼制司那边珍藏多年的山上酒酿。

    也就是有朋友在场,不然陈灵均非得给咱们大风哥敲敲腿揉揉肩。

    走在山路上,陈灵均两只袖子甩得飞起。

    陈灵均因为见着了陈浊流,实在开心,时不时拍

    一拍陈浊流的袖子,啧啧,这腱子肉,怪结实,大风兄弟说得妙,年轻伙子火力壮,屁股可以烙大饼啊。

    就是不晓得五百年前是一家的陈老哥,如今找着媳妇没,估计不太可能,兜里没钱,腰杆不硬,光靠一副出彩皮囊,在山下骗骗那些喜欢才子佳人小说的小姑娘还行,在山上,不吃香的。除非……模样长成周首席和米剑仙那样的?至于老厨子这样的,磕碜,打光棍,实属正常。

    虽说都是朋友,可在陈灵均内心深处,还是分出了明显的亲疏远近。

    陈浊流跟贾老哥,白忙,御江那位水神兄弟,济渎龙亭侯李源等人,他们是都是陈灵均心中的头等挚友。

    至于荆老前辈和白登道友,毕竟刚刚认识,还得看桌上怎么个喝酒,桌外日久见人心,不管怎么说,朋友总是越喝越有。

    陈清流斜眼那个走在陈灵均右手边的荆蒿,以心声微笑道:“又见面了。”

    这个荆蒿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主动来这边拜会陈灵均。

    荆蒿丝毫不敢泄露自己与陈仙君的山上渊源,只得以心声答道:“晚辈不曾想能够在这边再遇陈仙君,喜上加喜。”

    陈清流扯了扯嘴角,怎么看这厮怎么不顺眼,就开始在荆蒿的伤口上撒盐,“在左右那边认怂也就罢了,他陈平安如今就只是一个十境的小元婴,跟你一个飞升境修士横啥横,还敬而远之,呵呵,境界不高,口气恁大,你能忍?”

    荆蒿欲言又止。

    很想说句实诚话,前辈,我可以的。

    剑开托月山,一个才不惑之年的城头刻字者。

    别说跌境为元婴,就是陈平安完全没了修为,我荆蒿在人家地盘,听几句阴阳怪气的言语,算得了什么。

    陈清流嗤笑一声,“不过是身边多出两个妖族出身的飞升境剑修,到底在怕什么?你又没主动挑衅落魄山,难道他们还敢一剑砍死你,真当文庙的规矩是摆设?怎么,山上趴窝久了,修得一门乌龟法,能缩头之时且缩头?”

    荆蒿默不作声。

    怕就怕自己开口,稍微说句硬气话,结果陈仙君转头就把自己卖了,那么今天就真不用离开落魄山了。

    先前是不敢信,现在被陈仙君一语道破天机,荆蒿就是道心一颤,果然是两位飞升境,剑修!

    关键他们还是蛮荒妖族出身。

    需知蛮荒的飞升境大妖,与其余几座天下的飞升境修士,是绝对不能一般看待的,这是山上公认的事实。

    荆蒿看了眼身旁的青衣小童,亏得这位,自己才有上山的机会。

    无法参加中土文庙议事,却能够到落魄山中喝杯酒,这要是传出去,青宫山的名声,可以挽回不少吧。

    陈灵均察觉到陈浊流跟荆蒿的脸色,疑惑道:“鬼鬼祟祟,你们是在聊啥?”

    陈清流笑呵呵道:“斗胆跟荆老仙师随便攀扯几句,就怕有哪里说得不对的地方,不小心触动前辈的逆鳞,就要与我动怒了。”

    荆蒿是有苦自知却难言。

    只有被蒙在鼓里的陈灵均还在那边打圆场,苦口婆心劝说道:“别这样,都是朋友。咱们还没上桌开喝呢,你就说这种伤感情的话啦?这样不好,听我的,忍住,喝了酒再敞开了聊,酒桌上边无辈分。”

    青衣小童同时以心声提醒陈浊流,“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荆老仙师的身份背景吗?你这点境界修为,就别在荆蒿这种前辈跟前说啥直言了,这些飞升境大修士,都有自己的脾气,听我的,你说话别那么冲。”

    陈清流以心声说道:“我还以为有了荆蒿这种山巅大修士当朋友,就忘了我这种拉出去喝酒都嫌丢人现眼的旧友了。”

    陈灵均最受不了这个,有点恼火,一瞪眼,心声道:“咋个好赖不分,就你屁话多!等会儿我先自罚三碗,你记得跟上!”

    犹豫片刻,陈灵均还是担心陈浊流这家伙脾气臭,喜欢书生意气,管不住嘴,容易吃亏。

    “一个人在外边闯荡江湖,有多不容易,我是晓得的,你这家伙,本事不多大,最好面儿,我也清楚!”

    “所以有些矫情的事情,什么要不要我帮个忙,帮你在北岳地界安排个谱牒身份啥的落脚地方,我就提也不提了,可是要说神仙钱,都是身外物,咱哥们分开后,我这些年还是攒了些的,你都拿去,事先说好,我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你,另外那份得给同样是好兄弟的白忙留着,谁让我朋友不多,兜里没几个钱还喜欢充大爷的,更是只有你们俩了。”

    “别嫌我话多,更别不好意思,咱俩谁跟谁,铁打的患难交情就摆在那里,所以你要是碰到难事了,两份钱,就都给你,白忙那份,我再重头攒钱就是了,保管不差他一颗雪花钱。要是钱不够,我就跟人借去,说句不吹牛的,我在落魄山这边,甭管跟谁,管谁借钱都是一句话的小事,都不用欠人情,披云山的魏山君,就是喜欢举办夜游宴的那位,跟我,那也是只差没有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哥们,你自己说说看,既然我的钱就是你的钱,钱什么的,算个事儿?肯定屁事不算啊。”

    “还有,我只是说如果啊,遇到花钱都无法解决的事儿,你今天也别跟我藏着掖着,犯不着,瞧不起我呢,发句话,我就陪着你离开落魄山,哪怕是去北俱芦洲都无妨,我在那边地界儿,有茫茫多的山上朋友,个个都顶事儿,以前是觉得你这家伙心气高,再穷也还是读书人,骨子里清高嘛,未必喜欢听这些,所以才不乐意跟你显摆这些一说出口就贼能吓唬人的香火情。”

    说到这里,陈灵均轻轻拍了拍身边好友的胳膊,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晓得跟人求情,关系再好,心里边还是会不好受。可能恰恰关系更好,就更不舒坦了,没事,等会儿到了酒桌,咱哥俩好好喝。”

    陈灵均觉得自己又不是个傻子,不是真遇到困难了,以陈浊流这个穷光蛋的犟脾气,绝对不会千里迢迢,跨洲赶来落魄山这边见自己。

    不管别人是如何,反正陈灵均一向觉得天底下最为难的事情,就是跟朋友开口帮个忙,会让朋友觉得为难。

    陈清流笑着伸手按住青衣小童的脑袋。

    陈灵均一巴掌拍掉这家伙的手掌,怒道:“老子跟你在这儿掏心掏肺,都快把自己聊感动了,你倒好,没大没小,找喝呢你。”

    “咋个不感动,老哥我也很感动啊。”

    “哈,那就给兄弟哭一个,赶紧的。”

    只敢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白登,这会儿双腿打摆子,这个青衣小童,是真敢聊啊,他真不知道死这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陈清流察觉到心声流转,转头微笑道:“小家伙,就这么想见你那些祖宗了?”

    白登满头汗水,哑口无言。

    身为龙子龙孙,却要跟一位斩龙之人同桌喝酒。

    不该出山的,果然是不该出山走这一趟山外的。

    推开宅子从不上锁的大门,陈灵均领着几个朋友在正厅酒桌落座,很快郑大风就挑来了一担酒水,身边还跟着个拎糕点食盒、水果竹篮的粉裙女童。

    陈暖树与众人施了个万福,将糕点和水果放在桌上,说道:“仙师们稍等片刻,下酒菜,马上送过来。”

    陈灵均满脸尴尬。

    陈暖树看了眼陈灵均,柔声道:“好好待客。”

    陈灵均都不敢正眼看她,只是使劲点头。

    落魄山上,除了老厨子,其实陈暖树的厨艺也不差,何况她还跟老厨子学了几手拿手菜。

    手脚伶俐的陈暖树去了自己宅子灶房,很快就给这边拎来一只大食盒,七八样佐酒菜,色香味俱全。

    离开宅子,她轻轻关上大门。

    很快里边就开喝了,青衣小童的大嗓门震天响,看样子是与朋友们划拳了。

    根本不用看,她就知道陈灵均是站在板凳上的。

    郑大风在外边等着,笑问道:“不生气?”

    陈暖树轻轻摇头,笑道:“他难得忙正事,怎么会生气。”

    郑大风开始告刁状了,“听说在山下,小镇那边,陈灵均喝了好几顿早酒。”

    陈暖树一挑眉头,咬了咬嘴唇,“懒得管他!”

    酒桌那边,自罚三碗过后,陈灵均果然已经站在凳子上,双手晃动,“兄弟跟我心连心啊。”

    陈清流跟着晃手,哈哈笑道:“我跟兄弟动脑筋啊。”

    “我怕兄弟过得苦,兄弟挨打我袖手啊。”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酒话,荆蒿和白登就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陈灵均跟陈清流开始用小镇方言划拳,哥俩好,五魁首,六六顺……

    青衫陈仙君,茫然四顾书剑皆不成,且将百千万事,付于两三杯。

    悠悠三千载,一剑横空,飞过浩渺洞庭,再过古蜀万青山,又来此地,不为斩蛟龙,只与挚友求一饱醉,酒战分高下!

    ————

    禺州与洪州接壤的边境,在一条去往豫章郡的官道上,三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并不显眼,

    居中一辆马车,皇帝宋和,皇后宋勉,俱是身穿便服,肩并肩坐在车厢内,她时不时掀起车帘,欣赏着外边的沿途风景。

    最后边那辆马车里边,坐着随驾的刑部侍郎赵繇,以及半路赶来的禺州首任织造局主官,李宝箴,从四品。

    一个是炙手可热的京官,一个位于官场边缘的地方官。

    李宝箴笑道:“沾你的光,我才能坐着赶路。”

    赵繇微笑道:“还是要感谢陛下的平易近人才对,我们才可以不用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李宝箴啧啧出声。

    赵繇一笑置之,虽然双方关系亲近,官场客套话还是要说几句的。

    他们是实打实的旧识,都是槐黄县福禄街的大户人家子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同龄人,最少双方是不差辈分的。

    这些年,赵繇跟李宝箴一直有书信往来。

    李宝箴以心声说道:“听说京城内大朝会,由袁正定牵头,建议迁都?”

    如果大骊当真迁都至现在的陪都洛京,对如今身在蛮荒的某位藩王而言,可就真是被釜底

    抽薪了。

    书简湖首任湖君,是大骊朝廷英灵出身的夏繁,还有佐官吴观棋,后者曾经掌管大骊朝廷在一洲中部的情报搜集和整理,与负责东南部谍报的李宝箴,属于品秩高低、权柄大小皆相仿的同僚。大骊宋氏,公认有三座官场,京城和地方组成的山下王朝,各路神灵组成第二座官场,而第三座官场,就是龙泉郡窑务督造署、禺州织造局、洪州采伐院这些主官品秩都不高的机构了,但是每一位主官,都是当之无愧的天子眼目。

    当然,采伐院林正诚,恐怕是唯一的例外。

    赵繇看了眼李宝箴,笑着不搭话。

    李宝箴后脑勺靠着车壁,伸手指了指赵繇,“你这家伙,从小就喜欢肚子里说话。”

    要论官运亨通,从四品官身的李宝箴,自然远远不如被陛下破格提拔为刑部侍郎的同乡赵繇了。

    小镇走出去的年轻一辈,不谈修行当山上神仙,要说当官当得最大的,还是赵繇。

    但是如果只说禺州境内,官最大的,当然是刺史大人和禺州将军,他们俩都管不着织造局和李宝箴,但是李宝箴和织造局,却能让军政两位封疆大吏睡不安稳。

    因为禺州是一处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身为禺州将军的曹茂,兼管隔壁的洪州军务。

    曹茂这会儿就没资格坐车,只能跟着一拨随军修士,在前边骑马开道。

    而李宝箴去禺州织造局赴任时,李宝箴带了两名心腹,都姓朱,是父女。

    此刻朱河和朱鹿,就在后边骑马,遥遥跟着车队。

    皇后娘娘小声问道:“余瑜那边?”

    宋和笑着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你的这个家族长辈,只是看着缺根筋,说话不着调,虽然年纪不大,实则聪明得很,否则她如何成为地支修士的幕后军师?”

    为首那辆马车内,一妇人一少女,相对而坐,小姑娘一直拿眼睛瞟妇人手上的珠钏。

    贵为一国太后的妇人,气态雍容,对此不以为意,抬起白藕一般的手腕,晃了晃手钏,笑问道:“认得?”

    少女摇摇头,说了句怪话,“必须假装不认识,就算没见过了。”

    南簪很清楚这个小姑娘的性格,瞧着大大咧咧,实则焉儿坏着呢,便继续问道:“余氏家藏没有这样的东西,咱们大骊的乙字宝库里边也没有?”

    上柱国余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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