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急匆匆走到无妄阁门口时,就听到流景掷地有声的这句话,一个没站稳扑通摔倒了。

    殿内,非寂侧目看向紧闭的房门:“谁?”

    “帝、帝君,是卑职。”狸奴挣扎着起身。

    非寂面无表情:“进。”

    狸奴连忙进屋,看到一塌糊涂的大殿和二人身上的血后,顿时像被什么给扎了眼睛,连忙低头一动不敢动。

    “何事?”非寂冷着脸,即便一身血污坐在地上也不显狼狈。

    狸奴就快将脑袋埋到地心了:“回帝君,卑、卑职就是想来禀告帝君,尘忧尊者闭关结束了。”

    非启他娘?流景挑了挑眉。

    非寂顿了顿:“她人呢?”

    “回帝君,去非启的洞府了。”狸奴低声道。

    非寂垂下眼眸,片刻之后淡淡开口:“随她去。”

    “帝君,她会不会强行将非启放出来?”狸奴忙问。

    非寂脸上没什么表情:“本座还没死,她不敢。”

    狸奴闻言,顿时不敢吱声了。

    大殿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非寂神色淡淡,气压却越来越低。狸奴被满屋子的血腥味刺得喘不过气来,犹豫一下小心抬头,用眼神示意流景哄哄帝君——

    虽然帝君也不见得多喜欢她,但既然能选中她,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狸奴大人,你眼睛抽筋了?”流景好奇。

    狸奴:“……”

    非寂蹙眉看过来,他连忙道:“卑、卑职不打扰帝君休息,先行告退。”

    “狸奴大人等等!”流景连忙叫住他。

    “做甚?”狸奴皱眉,对她显然比对别人少了一分耐心。

    流景一脸无辜:“走之前帮我们清理一下吧,怪脏的。”

    狸奴瞬间想起自己要进门时听到的那句话,立刻又将头低了下去,匆匆给个清洁咒便逃一样地走了。

    流景身上总算恢复清爽,一回头就看到非寂还坐在地上,清俊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地面。

    她识相地退后,安静假装自己是一根柱子。

    许久,非寂起身回了寝房,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是……又糊弄过去了?流景伸了伸懒腰往外走,本来想出去散散步,可一走到门口就被狸奴拦住了。

    “干什么去?”他警惕地看着她。

    流景惊讶:“你还没走啊?”

    “我能去哪?”狸奴反问。

    流景盯着他的黑眼圈看了半天,道:“找个地方补觉。”

    狸奴:“……”

    “我哪也没打算去,”刚才还要出去溜达的流景立刻改变主意,“出来就是想找你。”

    “为什么找我?”狸奴蹙眉。

    流景摊手:“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帝君。”

    一听到跟帝君有关,狸奴顿时认真了些。

    “帝君如今情毒入骨,一时半刻的解不了不说,整日还心绪不佳乏累困倦,昨天……”流景飞快地看一眼周围,狸奴顿时被她的神秘样吸引,也跟着往前凑了凑。

    “昨天晚上他虽然心有余,但明显力不足。”流景快速道。

    狸奴:“……”

    死一样的寂静过后,他深吸一口气:“你这造谣的毛病是不是改不了了?”

    流景不语,无声撩起袖子,狸奴一低头便看到她胳膊上的红痕,正要发火质问她想干什么,突然意识到这些痕迹比以前的淡很多。

    “狸奴大人。”流景面色沉重。

    狸奴心都开始颤了,面上却故作冷静:“你就会胡说八道,我不可能再上你的当。”

    “给帝君准备一些养身的灵药吧,”流景叹了声气,强调,“要纯养身的,他现在体内有情毒,可不能掺什么壮阳的。”

    狸奴冷着脸:“帝君不需要。”

    流景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一个时辰后,狸奴送来了灵气四溢的汤药。

    流景沉痛接过,重新关门后转身往楼梯走,结果还没等走到楼上,就把汤药一饮而尽了。

    ……嚯,全是千年以上的灵草熬制,一碗就能抵得过五百上阶灵药,狸奴大人对帝君果然舍得。流景在心里夸赞一下忠心小猫咪,片刻之后把空碗还给他。

    “都喝了?”狸奴更沉重了。

    流景叹气不语。

    “……以后我会每天这个时辰来送药。”狸奴一想到如今的帝君有多苦,眼圈都快红了。

    流景神情严肃:“到时候把药给我就好,我端给他。”

    “知道。”狸奴虽然还没娶妻,但和帝君同为男人,知道男人的自尊有多脆弱。

    流景见他耳朵不住颤动,手指顿时有点痒,但为长远考虑,硬是忍住没伸出罪恶的手。

    尘忧尊者闭关结束,却没有来幽冥宫,而是去了非启的洞府便再也没有出来,大有跟亲生儿子一同幽禁千年万年的阵势。非寂面上平静,可偶尔化身黑蛇却狂躁许多,流景每次都要用两个以上的清心诀才能勉强将他哄住。

    还有几日就是庙祭,整个幽冥宫都跟着忙了起来,非寂也常常不见踪迹。流景作为唯一一个只需守着无妄阁、不用管什么庙祭不庙祭的闲人,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还有灵气四溢的补药可以吃,本来该高兴才是,但……她好饿啊!

    非寂说要罚她十日不得吃饭,那就真的是十日,除了不给她吃的,每天更换下去的茶和点心也有专人数着,少一点渣都会问她八遍,她这么机灵聪慧的人,愣是没找出可以偷吃的破绽。

    虽然她就算饿上八百年也不会饿死,但饥饿的滋味却不怎么好受,以至于她满脑子都是好饿好饿好饿,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庙祭前一日,舍迦找上门了,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这不是兔子大人嘛,今儿怎么有空来了?”流景干笑。

    舍迦面无表情:“我代人来修剪花圃,已经干完活儿了,正准备离开。”

    “那赶紧回去吧,别累着自己。”流景忙道。

    舍迦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许久,流景讪讪认错:“不好意思,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忘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给忘了?你知道我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舍迦平静的伪装彻底撕碎,红着眼眶就要以下犯上,“无祭司催了好几次,我想尽办法拖到今日,结果呢!明天就是庙祭,你今天告诉我忘了,你让我怎么办!”

    “冷静冷静,千万冷静,”流景连忙安抚,“这都不是事儿,我肯定会想办法的。”

    “还能想什么办法,”看着她卖好的模样,舍迦瞬间没了脾气,“只有不到一日的时间了,自己做肯定是来不及的,除非帝君下令,让整个无祭司都一起赶工,才有可能在庙祭之前将所有玉简刻录好。”

    “我这就去求帝君,即便是为了大局考虑,他也会帮忙的。”流景继续安抚。

    舍迦撇了撇嘴:“算了吧,尘忧尊者到现在都没来幽冥宫,摆明要他难堪,他心情肯定不好,你现在去求他,说不定要受罚……注定有人要受罚的话,那还是我来吧。”

    “不会让你受罚的,我也不会受罚。”流景失笑。

    舍迦顿了顿,见她说得笃定,渐渐也动摇了:“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流景挑眉。

    ……那可多了,嘴上没一句实话,连梦里都在骗人。舍迦腹诽一句,却打心底还是信任她,于是高高兴兴离开了。

    流景看着少年活泼的背影远去,肚子突然咕噜一声,顿时懊悔刚才没跟他要点吃的。

    她虽然跟舍迦再三保证可以搞定玉简的事,但其实心里一点谱都没有,等非寂从外头回来,立刻殷勤地迎了上去:“帝君回来啦,渴不渴饿不饿,我给你倒杯茶呀?”

    非寂无视她递过来的茶。

    流景放下茶杯,又主动给他捶背:“帝君近来真是好辛苦,我瞧着都心疼得很。”

    非寂蹙眉。

    “帝君,我怎么觉得您消瘦了?”她忧愁得眼圈都快红了。

    非寂面无表情:“无论你怎么演,都得给本座饿够十天。”

    “……我只是想对帝君好,没别的意思。”流景眼巴巴地看着他。

    非寂不带任何情绪地看向她,眼神一片冷意。

    “……确实有点事想求帝君,”流景立刻改口,“无祭司不是一直在忙庙祭的事么,可能是人手不够用,便将刻录玉简的事都尽数交给了我表弟一人,那孩子也特别实诚,没日没夜地刻录,可这么多活儿哪是他一个人能做完的,明日就是庙祭了,他还剩下许多没有刻录,眼看是来不及了。”

    她幽怨地叹了声气,“此事本来不该烦劳帝君的,可事关庙祭,做不完事小,损害了帝君的颜面是大,所以想请帝君帮帮忙,多找几个人一起刻录,也好在明日之前全部做完。”

    非寂冷淡地看着她,不接话茬。

    流景一脸无辜,安静和他对视。

    许久,非寂淡淡道:“可以。”

    ……这么好说话?流景反而一惊。

    “你去做。”非寂补充一句。

    流景:“……就我自己帮他?”

    “不是你自己帮他,”非寂盯着她的眼睛,“是你自己做。”

    流景:“……”

    半个时辰后,舍迦搬来一个硕大的箱子,一看到流景便激动道:“我就知道您无所不能,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流景:“其实我也没那么……”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把这些东西交给别人了,”舍迦长舒一口气,“我回去睡了,姐姐你也早点睡。”

    说罢,不等流景反应,就直接离开了。

    流景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无妄阁殿内,看着硕大的箱子幽幽叹了声气。

    身后传来嘶嘶响动,流景没有回头,而是等大黑蛇游到身边后才问:“我现在弄死你的话,明天是不是就没人关心玉简了?”

    大黑蛇不理她,好奇地用脑袋推了推箱子。

    流景看着他把箱子推来推去,突然眯起双眼。

    翌日一早,非寂一觉醒来,难得感觉比没睡时还累,好像在无知无觉时走过万里路一般。他蹙了蹙眉,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神,一抬头看到流景缩在角落里,旁边放了一个大箱子。

    “帝君,您醒啦。”流景讨好道。

    非寂神色淡淡:“玉简都刻完了?”

    “全都刻完了。”流景立刻道。

    非寂眯起长眸:“拿过来让本座看看。”

    “……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了吧。”流景干笑。

    非寂盯着她看了片刻:“拿,过,来。”

    “是……”流景讪讪打开箱子,抬头看一眼非寂,确定他没改变主意,才从箱子里取出玉简,然后步履沉重地朝他走去。

    她走得很慢,就差将‘做贼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了,非寂一早起来浑身乏累,心情本来就不好,看到她这副样子更是耐心全无。

    他正欲发作,狸奴突然冲了进来:“帝君,不好了!”

    “干什么?”非寂不悦道。

    狸奴缓了一下呼吸,回答:“尘忧尊者刚刚派人过来,说她不放心非启一人留在洞府,所以就不参加本次庙祭了。”

    非寂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冰冷:“随她。”

    “可是……”

    狸奴还要再说什么,非寂已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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