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 > 第 57 章 金杯饮(五)
    帐内。

    眼看着将将一刻功夫要过去了,苏文卿终于搁下茶盏,道:“孟经历所言不错,卫御史的法子虽激进了些,但到底顾全了大局,及时杜绝了祸乱,让赈灾粮顺利发放到了每一位灾民手里。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赈灾重于一切,我等皆是为圣上办事,岂可因为这些小事再起龃龉。”

    说完,吩咐司吏:“让卫御史与裴司事进来吧。”

    司吏应是,忙出去唤人。

    卫瑾瑜与裴昭元官袍皆已湿透,进来简单汇报了一下今日赈灾粮发放情况,苏文卿便点头道:“二位大人辛苦了,入座吧。”

    “来人,去给卫御史和裴司事端盏热茶。”

    裴昭元咬着牙,低声道了句惺惺作态。

    外头,雍临复杂收回视线,试探着问谢琅:“世子要现在进去和苏公子打个招呼么?”

    谢琅双目依旧冷锐盯着那道帐门,心中考量了一番,却是道:“不必,直接去京营驻地。”

    “也先不不必告知他我来了。”

    语罢,他收回视线,当先策马往前走了。

    雍临琢磨了一下后一句话,忙示意众人跟上。

    京营在此地驻扎着两个营盘,听闻京南大营的人过来,统营的将官喜不自胜,直接将谢琅迎入帐中,转动着一双势利眼道:“明日便由谢将军带人去堤上堵堤吧。”

    “这两日,我们这头的人夙夜戍守,扛沙袋,搬石头,一个人当十个人使,病倒不少,实在支撑不住了。”

    雍临跟在谢琅后面,忍不住开口:“你们京营其他营盘呢?为何不与你们交替轮守?”

    那将官斜眼觑雍临一眼:“这位又是谁?”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京营主要任务是拱卫京畿,京畿安,圣上才能大安,京郊这么长的防线,我们十几个营平时都还左支右绌,人手严重不足,一个营顶两个营用,不似你们京南大营,镇日里闲着没事,连几个匪徒都杀不尽,空耗军饷,我们能抽调两个营过来,已是仁至义尽。”

    “连圣上都不敢轻易调动京营,这位兄弟,你倒是脸大。”

    雍临怒不可遏。

    近年来大梁南北加西面边境虽战祸频繁,但北境有定渊侯谢兰峰,西南有大都督袁霈,西边虽有西京那个烂摊子,但隔着青州,狄人一时也无法继续东进,总体来说,因为有良将戍边,京畿之地可谓固若金汤。

    京营这些年别说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便是日常操练,也只有圣上和阁老们巡视时才认真举行,人人皆知,京营安逸,薪俸高,油水大,世家子弟都拱着往里钻。

    那将官还想阴阳怪气几句,突被一道巨响给震断思绪,睁眼一看,才发现是面前长案突然裂为两半,倒了下去。

    他惊恐望着那离他咫尺之距的刀锋。

    谢琅慢慢收起刀,道:“一时失手,让大人见笑了。”

    “他不懂事,有什么事,直接与我交接便是。”

    那将官咽了口唾沫,望着对方溢满邪气的眼睛,好久说不出话。

    等各部官员都回来禀报过各自任务完成情况,苏文卿一一听过,又调整了一下次日诸事安排,议事才结束。

    出了帐,裴昭元再也忍不住骂:“小爷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他今日故意晾着咱们在外头淋雨,显然就是为了做样子耍官威给其他人看。”

    “等咱们进去了,却又没事人似的,又是让人递茶,又是道辛苦,一副体贴下属的慈善面孔,让人拿不到他半点不是,可真是虚伪死了。”

    “有本事就真惩治咱们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好好给那群寒门官员做个榜样,我倒敬他是一条汉子。”

    一旁,卫瑾瑜静静听着,掩唇咳了声。

    裴昭元登时顾不上骂人了,神色一紧,忙问:“是不是冻着了?”

    卫瑾瑜说没事。

    然而怎么可能没事,在外头生生站着淋了一刻的雨,又穿着湿透的官袍,坐在那儿参与了半个多时辰的议事,便是裴昭元这等身强体壮的,亦冻得瑟瑟发抖,何况卫瑾瑜这般体弱的。

    “都怪这姓苏的,他就是故意折腾咱们。”

    裴昭元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我帐子里有炭盆,烧得是上等的银丝碳,我娘怕我冻着,临行前特意让府中下人带了一大袋子过来,一点烟味儿都没有,不如先去我那儿烤烤吧。”

    卫瑾瑜另有要事要操心,便道:“还有些琐碎公务,就不打扰了,裴司事也早些休息。”

    裴昭元只能说好。

    两人作别后,卫瑾瑜直接回了自己帐中。

    钟岳和户部那名官员由延庆府一位主簿陪着外出统计受灾田亩屋舍,为方便行事,夜里直接借住在延庆府县衙内,无法回来过夜。

    卫瑾瑜回到帐中,先换了身干净的衣袍,简单铺了下床,又烧了壶热水,并未就寝,而是坐到办公的长案后,面朝帐门方向,一边看书一边静等。

    半夜时分,轰隆隆,闷雷滚过天际,瓢泼大雨轰然降临,翻滚的浓云深处,一道道闪电犹如魔兽的利爪狠狠撕裂天幕。

    这种恶劣天气,对于灾民们来说,早已经见怪不怪。

    所幸工部搭建的棚子足够结实,足以抵御狂风暴雨的突然袭击,灾民们被雷声吵醒后,大部分淡定地翻了个身,便互相搂紧一些,继续睡。

    卫瑾瑜亦未入眠。

    准确说,整个晚上,他一直在等待。

    听着暴雨落在帐篷上的巨大声响,他起身,搁下手里书册,走到帐门处,拉开帐门,透过瓢泼雨幕,往灾民区所在方向望去。

    “火!”

    “起火了!”

    几乎同一时间,绵延而建的棚舍内,一声惊恐尖叫,惊醒了尚在沉睡中的灾民。

    自从失去祖辈赖以生存的家园,被迫住进朝廷搭建的临时棚舍之后,灾民们无时无刻不警惕如兽,一点细微动静,都可能狠狠击中他们敏感脆弱的神经,

    即使在睡梦中也不例外。

    短短一瞬功夫,越来越多的呼喊惊叫从各个方向响起。

    冲天火光迅速在棚间蔓延起来,灾民们立刻争先恐后往外撒腿跑去,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一些跑不动的老弱病残,则直接被几个从天而降的黑衣汉子扛着送了出去。

    等最后几个灾民逃出,所有棚舍也已经彻底被熊熊大火吞没。

    暴雨天里,冲天火光,硬是穿透雨幕,直冲天际。

    灾民们远远站在数丈外的空地上,后怕地望着眼前一幕,有人为劫后余生而喜悦,也有人直接跪在地上捶地大哭。

    “棚子也烧了,咱们可住到哪儿啊!”

    人群之外,山道上,一列轻骑停驻着。

    雍临先是惊讶望着灾民区冲天的火光,又不解望着谢琅:“世子突然让大家伙儿往这边赶,是预料到这里要着火?”

    谢琅沉眉,目中亦有明显困惑。

    他也是在今夜突起暴雨时,才骤然想起,上一世延庆府似乎发生过一场重大天灾,数万灾民皆在那场山洪里丧生。

    因为情况太过惨烈,他即使远在北境,也听到了消息。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那时又忙着帮老爹和三叔对付北梁人,对于时间地点起因和各种细节都不是很清楚,甚至连是不是发生在延庆府都记不太清。

    直到雷电降落一刻,方如梦惊醒。

    按照时间算,那场灾祸,很可能就是发生在延庆府的灾情之后。他又取来延庆府地形图,仔细比对研究一番后,几乎确定,山洪多半就是从伏龙山方向泄下,所以才带着八营的兵马紧急赶了过来。

    可没料到,过来看到的会是这副景象。

    上一世,他可没听说延庆府曾发生火灾。

    事情为何再一次出现了如此大的偏差?

    深夜,户部尚书府的大门被急急叩响。

    户部尚书虞庆轻手轻脚、不耐烦地披衣起身,免得吵到一旁夫人,来到外间,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的男子,问:“大半夜的什么事儿呀?”

    男子抬起头,神色仓皇道:“大人,灾民区突然起了大火,所有棚舍全部被烧光了,眼下灾民们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

    “什么?!”

    虞庆悚然变色,一下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怔忡片刻,竟又瘫坐了回去。

    “完了,完了。”

    他喃喃道。

    后半夜,卫瑾瑜总算能安稳睡去。

    只是暴雨惊雷响了一夜,终究无法睡得太安稳,次日一早醒来,便觉得头有些疼,伸手一摸额头,果然有些烫。

    好在他随身带着药丸,就着水吞服了几粒,就起身出帐了。

    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官员,都神色焦灼,张着脖子往外望,一名司吏急急奔进来,脸色煞白道:“不好了,发山洪了。”

    一群等消息的官员立刻围上去急问:“什么山洪?”

    “伏龙山,

    伏龙山昨夜山体倾塌,发了好大的山洪,顷刻功夫便把整个西北方向的田庄村庄全部淹没了,灾民区恰好就处在最危险的正中段,真是好险,要不是昨夜棚舍起了大火,京营的人帮着把灾民及时转移到了别处,上万人怕都要被淹死在泥浆里。”

    司吏说完,便急赶去主帐,去向苏文卿汇报最新情况。

    一众官员面色发白。

    一人忍不住道:“难怪快天亮那会儿,我隐约听到一阵闷闷的巨响,还当是地动了,竟是发了山洪,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另一人则道:“好端端的,伏龙山怎么会发山洪呢,上一回伏龙山山体崩塌,似乎还是前朝时候吧,都多少年了。”

    “谁知道呢,近来这邪乎的事,是一桩比一桩多。”

    好在无论山洪还是大火,都算有惊无险。

    连出两桩变故,今日赈灾事宜显然要重新调整。早膳后,各部官员再度聚到一起,等苏文卿重新分配任务。

    “听闻苏大人一夜未眠,天不亮便亲自带人去探望受惊的灾民,实在令吾等汗颜,大人也当注意休息才是。”

    有户部官员奉承道。

    苏文卿眼底果然泛着明显乌青,淡淡道:“灾情如火,连圣上都长跪佛前,为百姓祝祷,本官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之后赈灾任务会更加繁重,诸位都要做好准备。”

    户部众官员纷纷道:“有苏大人在,我等便有了主心骨,必齐心协力,听从苏大人指挥,为朝廷为圣上分忧。”

    苏文卿道:“伏龙山山洪又冲垮两条堤坝,今日任务,一是妥当安置灾民,分发药材,避免疫病发生,二是协助工部和京营尽快堵住毁掉的堤坝,否则山洪再下来,便该淹到上京了。届时圣上和阁老们怪罪下来,无人能担待得起。”

    先前说话的户部官员立刻道:“我等都明白,苏大人,你就直接分配任务吧。”

    苏文卿自司吏手中取过官员名册,一一将具体任务分配下去。

    裴昭元依旧和卫瑾瑜一组,本以为会如昨日一般,将分发药材的工作给他们,药材不同粮食,不能直接入口,不会引发哄抢,裴昭元刚在心里暗暗庆幸今日能轻松些,谁料最后给他们的任务是押送石料去堤上。

    裴昭元终于忍无可无,腾得便站了起来,直视苏文卿:“为何分给我们两个的永远是这种脏活累活?”

    苏文卿搁下茶盏,淡淡道:“裴司事,既是过来赈灾,又哪有不苦不累的,裴司事若不想干,可以直接退出或离开,本官绝不阻拦。”

    裴昭元冷哼。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我且问你,既然你觉得所有活都一样苦一样累,那咱们换一换,你去押送石料,我来发号施令如何?”

    帐中众官员都震惊望着裴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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