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到寝宫深处檀香便越发深远。
直到前面的老嬷嬷停下脚步，跪下行礼，安念和萧桓才也随着一起停下向皇后行礼。
没想到来了长乐宫仍没法看见皇后娘娘本人，隔着厚厚的床帐，只能瞧见隐隐约约的轮廓，侧坐着，好像是正看着他们。
“都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有点哑，但是却如春风一般温柔和煦。
“吴嬷嬷，给安嫔寻个凳子过来，和我说说话。”
“是。”
吴嬷嬷应了一声，便在寝宫内找了个红木矮凳，放到了安念面前，安念说了声“谢皇后娘娘赐座”，才缓缓坐下。
萧桓站在她的身后，进寝宫后他便没多看这屋内一眼，对床帐后的身影更是漠不关心，连头都没怎么抬起来过。
“安嫔，崔东海一事，是本宫对不起你。”
说完这句话，皇后就咳了两声。
安念没想到她会这样单刀直入，一时也没说话，看她接下去会说什么。
“本以为崔东海是个能干的，想让他去帮扶妹妹管理宫中事宜的，谁知竟干出那等无耻之事来，是本宫管教不严，治下无方，害妹妹受苦了。”
“皇后娘娘言过了。”
安念语气真切的回道，虽不知皇后会信她的话几分，但表面功夫总是得做足了。
“崔东海是罪有应得之人，而皇后娘娘的初衷也是为了臣妾好，娘娘怎么能怪自己呢？要怪就怪这奴才不知天高地厚，触犯圣颜，臣妾也懂得娘娘的苦心，只会感恩娘娘。”
“唉，安嫔果不其然是个知心懂事的巧人啊。”皇后感叹一声，“怪不得皇帝如此喜爱。”
安念对于这种话中有话的夸奖不过淡淡一笑。
而皇后也并没有想让她搭话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听说那崔东海欺辱的宫女去了妹妹的宫里，是也不是？”
安念有些疑惑她突然提起这个，但也只能诚实的回答：“正是，臣妾看她可怜，便收为了宫女。”
“安嫔真是心善呢。”皇后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本是养心殿的宫女却遭此横祸，确实可怜，不过若她是自愿的那便罢了。”
闻言，安念微微蹙眉，语气却仍从容不迫：“何谈自愿呢？这种事任谁应该都不想碰到吧。”
“没错。”皇后轻笑两声，“是本宫失言了。”
“不过此事再怎么说也得补偿妹妹，毕竟是本宫的人出了问题。”
接着，她就吩咐一边的吴嬷嬷：“吴嬷嬷，等会儿去库房搬几箱金银珠宝或者字画给安嫔送过去。”
“妹妹，虽是身外之物，但还算珍贵，以后在宫里遇到什么事了，尽管来长乐宫禀告吴嬷嬷，本宫好歹是一宫之主，有什么事也可以为你做主。”
看皇后几句话，就不知不觉做足了人情，可能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也可能是想和崔东海此人划清干系，总之，安念左右是拒绝不了了。
她也只好跪下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行了，起来吧，这是妹妹应得的。”
皇后话语里已经有点疲意，声音又小了几分。
安念坐回椅子上，垂着眼等着皇后说话，但皇后仿佛是累了，侧坐着的身影变为了侧躺，不过视线仍是看着安念这个方向的。
萧桓明明是遵着皇后的吩咐进来的，但直到现在，皇后还没跟萧桓说过一句话，看没看他隔着纱幔倒也瞧不出来。
可是安静了一会儿后，皇后主动开口了：
“安嫔，站在你身后的太监是你宫里的新主管吗？”
嗯？这语气是不认识吗？
安念心中感觉奇怪，但只是答了句“是”。
“看着倒和从前的故人有几分相似呢。”
皇后缓缓的说道，她的语气里面好像充满了对过往的怀念。
“不过曾经长安有名的才子如今沦为太监，这谁能相信呢？”
但转瞬间她话语一转，语言变得颇为尖锐，可笑意却没淡下去。
“你说对吧，萧桓？”
安念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身后的萧桓，他依旧挺拔的站着，而低垂的视线却正好与抬头看他的安念撞上，那一瞬间的痛与恨从他的双眼里直直的映出来。
但却又很快消失，变为了平日里无悲无喜的神情。
还转移了视线，向皇后看去。
“皇后娘娘，奴才是戴罪之身，甘愿受罚，如今不过是罪有应得。”
那格外伤人的话语好像没有动摇萧桓一分一毫，他只是语气平淡的说着自己“罪有应得”。
仿佛已经被打碎了脊梁骨的人，已经无法站起，所以只能趴在地上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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