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看着她没有任何杂色参杂的眼睛，知道她没说谎。
在人生浮沉的二十多年里，他看过太多双眼睛，有慈爱、敬仰、钦慕、爱恋、贪婪，后来又少不了嫌恶、厌弃、不屑等各种各样的眼神。
所以他不需要太过去了解一个人的本性，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他就大概能猜测到对方真心与否。
此时此刻安念澄澈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萧桓最终还是说了实情。
从看到尹常在和太监私通，到听见宫女们聊天，当听到她们提到他时，萧桓心中波澜甚多。
只是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罢了。
做个太监碌碌无为活一生，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每一次双膝跪地时，每一次受人辱骂时，他的骨头都仿佛被硬生生折弯一样，那种疼不在皮肉却像是用刀子划着他的心脏一般，痛的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那年策马奔腾，腰间挎宝剑，他向一众好友说自己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天下第一侠士，夕阳如火缀在他身后。
他曾以为那是他人生的初始，却从未想到，那已是他人生最好的终点。
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深陷泥潭，他也想要一步一步走出去，即使身上已沾满了泥水污秽，所以他只是想抓住，所剩无几的那一丝希望。
即使不是正道，那又如何？
他想活着，想得到复仇的机会，想要洗清萧氏一族的清白，即使地位再卑微，手段再低劣，那又如何？
“所以即使出卖身体，摊上媚上的恶名也无所谓了吗？”
“我早已不在乎所谓名声了。”
萧桓摇头，自嘲的一笑，唇色有些发白。
他的名声早已臭不可闻了，一个本就已经被他丢弃的东西谈何在乎。
“那你，想要复仇吗？”
安念毫不犹豫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面前，她提出了让他无可拒绝的事情。
萧桓闻言只是愣了愣，却很快苦笑，眼神灰暗：“我最大的仇人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这仇该怎么报？”
最尊贵的人？
叶峮也尊贵，但算不上最，难道……
安念看向面前的萧桓，这才知道了为什么心性如此坚韧的人原结局却是自杀而死。
他最恨的从始至终只有皇上。
叶家再怎么一手遮天，如果没有这种昏庸的皇帝，黑白不分，善恶不明，视两朝功臣于无物，如何能酿成此等惨剧？
他的仇人从来不只有叶家这一个，还有那九五至尊。
但是即使再怎么样，他手中没有任何权势，连太监都能欺负到他头上，叶家尚是庞然大物，更遑论皇权呢？
这种绝望已经全然覆盖了萧桓的人生，他甘愿下黄泉，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于世。
可是，这一次安念不会再让萧桓沦落到那个结局了。
“你既然这么恨那个人，那是不是很厌恶我邀宠？”
安念忽然向萧桓问道。
她微微笑着，像是问了个很平常的问题，但是萧桓却愣了愣，很久才回了两个字。
“从未。”
只是听了这个答案后，安念却没说话，萧桓在这沉默中不免蹙眉，还想要开口。
可安念只是轻笑一声，嘴角扬起，说道：
“放心，你如何想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想说我邀宠从来不是为了金银珠宝或帝王宠爱，我要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权势。”
“萧桓，依你刚才所说，你如果想要不计代价的实现复仇，你也必须得到这样东西。”
“而太监，身份本低微，但却是离皇权最近的位置。从古至今，太监的权力可以有如微末，但有时也可以比肩天威，这只在你一念之间。”
“做皇帝的宠臣，从来就不等于是做奸臣。即使臭名昭著，恶贯满盈，这也是你唯一的路，只有得到足够的权力，我们才能拨乱反正，而最后我们要做到的是……”
安念微微弯腰抓过他垂在一旁的手臂，又将他的手拿过来，翻过他的手心。
萧桓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挣扎，感觉到她用指尖在自己的手心里缓缓的写了三个字：
杀皇帝。
他瞳孔微微一缩，那只被抓着的手，渐渐握紧了。
直到出了安念的寝宫，他都还未从刚才的对话中反应过来，安念的声音仍回荡在他的耳边。
“我们要建立新王朝，拥立明主上位，推翻这个腐败的国家和帝王，这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天下。”
在安念说完这句话后，萧桓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说。
但是他面色平静，第一次真情实感的愿意的在一个人面前俯首称臣。
跪拜在了她的脚下。
“奴才愿一切遵娘娘所言。”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背水一战。
即使背上奸臣的千古骂名，遗臭万年，也好过浑浑噩噩，了此残生。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萧桓抬头看着深沉的墨色，今夜无月。
“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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