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也不清楚，法正所讲的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他隐隐觉得，如果法正所言皆为真，阴阳界不至于变成现在的模样。
这种不轻不重的违和感即是陆铭干脆出手的原因之一。
既然你有取死之心，那我便送你一程，我错了，自然给你立坟上香供奉香火，想来伱一心求死也不在乎是怎么死的。
但如果我的判断没错……
目视法正，陆铭嘴角一扯，咧开一丝狰狞的弧度。
“满嘴谎话，你也配修佛？”
呵呵呵的低笑声陡然从法正口中荡开。
他那张与张飞燕一模一样的脸越发扭曲，狰狞鬼相逐渐呈现，眼中黑红二色光芒激荡，哪有佛像，分明是头恶鬼。
“别跟我提佛！老子最恶心那玩意了！”
复而脖子一扭，带动头颅看向了张飞燕。
“把他给我……”
“把他给我！”
语气狰狞，眼含残忍，凶神恶煞，状若疯癫！
法正同样一爪抓出，五指拉破虚空，抓向张飞燕。
忽有混洞一闪而逝，陆铭身上的临界之纹瞬间膨胀复而消散，身体陡然膨胀至四米之高，这一刻陆铭迎着鬼手不退反进，五指并拢以手为剑，直插鬼手掌心！
砰砰砰！
连串声音炸响。
就在这一瞬间，陆铭与法正不知道交手了多少回合。
而下一秒，法正忽地怪叫一声扭身便走，他飞快撤到了佛光大日的边缘地带，看向陆铭满脸惊怒交加！
其双手已然粉碎！
灵气溃散愈合缓慢，对鬼修而言，这已经是断肢之伤。
他并非二段临界态下陆铭的对手！
但很快，法正便收敛了脸上的惊怒，轻舔嘴角邪恶一笑。
“武者的法身雏形？此种状态你又能维持多久？”
他似乎对一品武者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杀你足够了！”
陆铭厉声开口，迈开大步直追向法正，法正却身影一扭，如同梦幻泡影消失无踪。
唯有幽幽声音从四面八方炸开。
“大言不惭……”
“你小子又岂知道，此地乃是何地，老夫又有何手段？”
这些陆铭确实不知。
但丝毫不慌，仿佛另有倚仗。
同时传音给张飞燕，陆铭道。
“想想办法，做些什么。”
张飞燕轻轻点头。
“我懂……”
……
有一件事情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张飞燕很重要。
回望之前发生的一切，不难看出这一点。
假设陆铭没来阴阳界，法正亦会跟随在张飞燕的身边。
凭他大乘初期的修为，拿捏张飞燕这个凡人简直再轻松不过了……
但他却没这么做，反而同样化作凡人僧侣，陪伴在张飞燕左右，只是明里暗里的推动张飞燕前往阴间，来到此地。
为什么？
陆铭不知道为什么，看法正现在的样子，他也注定不会对陆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上看，法正的目的却已经初见端倪了——他想带着张飞燕，去往生花之佛的身边！
而且必须是张飞燕主动前往，不可被动或是被胁迫。
这一点法正虽未明言，但张飞燕与陆铭却皆是心知肚明……
“我该怎么做？”
望着前方的生花之佛，张飞燕纵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却无任何可行的办法。
直到陆铭的声音再次响于耳畔。
“先感悟此地佛光。”
不知法正口中之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陆铭却觉得，有一件事情法正并未撒谎。
即是圣佛早古之时的经历。
圣佛确实受到了鬼王与界核的影响，也确实诞生出了冥王人格。
圣佛人格与冥王人格在同一具身体中不断交锋。
轮回之事大抵也为真。
但张飞燕并非是冥王人格的轮回身，法正才是冥王人格。
张飞燕必然乃是圣佛人格的轮回身！
佛门轮回秘术陆铭也听灵蝉子讲过，内中确实有些门道。
保留宿慧对大乘修士而言并不困难，此刻张飞燕没有前世记忆，无外乎是冥王人格暗中做了手脚。
而此刻，直面前世之身，还有陆铭帮助，张飞燕找回前世记忆绝不会困难！
听到陆铭的话，张飞燕果断盘膝坐地。
回想着少时看过的佛卷经书，仿佛本能一般，张飞燕轻声开口。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经文一起，佛光登时沸腾。
忽有暗光一闪而过，却是法正急切现身，已经痊愈的鬼手直抓向张飞燕脑门！
“你给我闭嘴！”
“闭嘴！！”
佛经似乎彻底激怒了法正，他甚至不顾陆铭就在附近，也不顾张飞燕的重要性，直接现身意图一爪抓死张飞燕！
“该闭嘴的是你。”
四米高的身躯撕裂空间，瞬间出现在了张飞燕面前。
凶剑自动弹出，无上剑典生灭剑篇剑光幽幽涟涟，道道丝状剑气如同天罗地网，就要将法正困住使其万劫不复。
法正亦是一改刚刚的猥琐，额外的四条鬼手从肋间生长展开，煞气化剑鬼气化龙，与陆铭展开正面交锋。
两人激烈交手，转瞬间便将佛光大日空间打得半残。
外界，分散开来的蜀山一众亦看到了天空中大日的异象。
那轮佛光大日如同内部容纳了恶兽，表面不断扭曲鼓胀，仿佛即将破碎，却又坚强维持。
众人顿生疑惑，完全不理解当前的状况。
大日之中，陆铭一边迎敌一边守护张飞燕，倒是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一时间也拿法正毫无办法。
而法正之力本来就要弱于二段临界态下的陆铭，此刻陆铭半步不退，法正自然寸步难行！
眼看着张飞燕口中佛经不停，目光却逐渐恍惚，法正眼神一狠，陡然厉喝出声：“混蛋！这是你逼我的！”
他千般谋万般算，眼看着事情已经接近成功，却被半路蹦出来的陆铭搅了局。
鬼物的性格本就极端且偏激，此刻法正甚至不再思考更多，只想着以最残忍的手段虐杀陆铭，以解心头之恨！
幽幽鬼气浮荡之间，法正如同气体一般从剑网中钻出，转瞬间来到了生花之佛附近。
手掐逆佛之印，身上鬼气飘摇。
法正怒喝一声。
“彼岸花，开！”
一言落，周围光影扭曲，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马赛克。
唯有圣佛背后的彼岸花树越发清晰娇艳。
……
陆铭不是一般的武者，即便在正确武道路上，陆铭的底蕴也堪称不凡，如此战力自然无双。
但法正亦不是一般的大乘鬼修。
诚如陆铭所想，法正确实是圣佛的冥王人格。
而此人格身为圣佛的一部分，也确实与界核相融，虽不是界主，但仍旧有不凡之处。
此时此刻，当法正狠下心来，意图先杀陆铭之时，立刻显现出了部分神异。
圣佛背后，彼岸花树于黑暗之中绽放，于混沌之中清晰，当其摇曳之时，无影无形的波纹扫过一切，陆铭只感觉天旋地转，再次睁眼已是天地变幻！
空气中浮荡着冲天的怨念。
海量鬼气如有实质，甚至化形成鬼物，变作孤魂野鬼。
此地火坑遍地一望无垠，入眼处满满都是鬼孽。
比起佛光大日外的彼岸花海，此地反而更像是阴间！
“鬼域之力。”
陆铭一语道破此地本质，天空中陡然响起法正古怪的笑声。
“答对了。”
圣佛变鬼佛，界核赋予他鬼域之力。
而经过长久演化，尤其还有彼岸花这等神奇宝物，冥王人格的鬼域早就不知道变得有多强了！
本来以法正的修为，难以将陆铭拉入鬼域之中。
但刚刚在佛光大日里，法证以秘法引动彼岸花树，也即是变异界核的力量，使得陆铭无法抵抗鬼域的拉扯。
转瞬间想通了内中因由，陆铭还是不紧张，只是嘴一撇，吐槽道。
“难搞……”
以法正鬼域的强度，身在此鬼域之中法正近乎于界主。
这意味着此刻陆铭所面对的，乃是一位拥有大乘初期修为的界主！
念至此，陆铭却咧嘴一笑。
“不过，你为什么不早用这招呢？”
法正登时不吱声了……
因为此法有患。
并非是内患，而是外患。
陆铭摇了摇头，似在感慨着什么，体内三相转魔功轰鸣运转，血气冲宵起，鬼域为之震撼！
大量内天地之力从陆铭体内翻滚沸腾，并按照特定频率不断震动。
在此诡异的振动频率之中，法正只感觉自己的鬼域摇摇晃晃，相关权柄竟被不断削弱。
在主世界，陆铭一手开创了鬼武者之道。
对于鬼域的研究极其深刻。
且以陆铭的为人，又如何会不研究克制鬼域之法？毕竟这鬼域，乃是鬼武者最大依仗之一。
而此刻陆铭展现的能力，即是之前一年中研究的成果之一。
其名曰，临界波纹！
以临界态下施展出此术，使内天地规则与鬼域规则产生剧烈摩擦，从而破坏鬼域之主那近似界主的权柄。
“毕竟单以强度论，你这鬼域又如何与某家的内天地相比！？”
“你这假界主，又如何与真正的武者相媲美？”
未等法正说些什么，陆铭目光忽地远眺，看向极远方！
“找到……”
两字刚刚落下，陆铭已经以仙灵特征带来的瞬间挪移，顷刻间来到了法正身边。
“你了！”
伴随着另两字落下，一柄长剑已经带着开天裂地之势，直劈法正头顶！
道道波纹从凶剑的剑刃上掀开，似乎引动了鬼域之中的规则之力。
本就被临界波纹搞得很是难受的法正，于这一刻只感觉自己的鬼域，竟在与自己作对，与自己为敌！
本想向左，偏偏向右。
本想闪身，偏偏前行！
“吃老子一记天斗剑！”
天斗剑，陆铭所掌握的唯一一门一品搏杀技。
此功将逆天之意发挥到极致，一剑斩出天地翻覆规则逆转。
长剑从头下劈，直接将法正撕成两半，终焉特征与剑中蕴含的生灭剑篇之力，瞬间让法正惨叫一声。
这一套组合拳下去，任凭法正有千万化身，也得身死道消。
然而陆铭却不知，鬼域之外，大日之中。
妖艳的彼岸花树轻轻一颤，玄妙力量氤氲而生，穿透一切直达鬼域之中。
这使得鬼域轰鸣一颤却未崩溃，也意味着法正未死，反而出现在了另一处。
眼中闪过后怕，法正猛地咬牙，再次展开逆佛法印。
“不够，远远不够！”
“更多，给我更多！！”
隐隐听到这般声音，陆铭却古怪一笑，别有深意。
……
外界。
当法正第一次施展逆佛之印，引动彼岸花树的力量时，张飞燕就已经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感知着此地的佛光佛力，隐隐看到那端坐的生花之佛。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破碎，大量信息突兀涌现而出。
这，即是圣佛的宿慧。
而在法正第二次展开逆佛之印，牵引彼岸花树的力量时，这种封印便彻底粉碎，与此同时，亦有佛光从生花之佛体内喷薄而出，如有自我意识般浩荡朝张飞燕涌来。
张飞燕眼露茫然，但仅仅只是转瞬之间，双眼便重归清明。
金色佛光从眼中慢慢腾起，一丝佛性从其体内涌现而出。
同时记忆彻底复苏，张飞燕终于想起了一切。
……
法正之言，其实半真半假。
早古之事为真，只是没有法正这个法正口中的圣佛首徒。
人格分裂也是真，圣佛与冥王人格对抗，使得圣佛时而化鬼，时而为人。
发下宏愿，为人族开净土也是真。
分界决策也是真，机巧之中培育出了彼岸花也是真。
而假的地方，便在于从分界开始，到现在的过程。
随着与变异界核的融合程度不断加深，冥王人格亦逐渐强壮。
这使得圣佛的策略，在两个方向不断转变——时而向着人族一方，时而向着鬼物一方。
阴曹地府针对阳间的政策，看似酷烈，实则确实给了人族喘息的余地。
但与此同时，圣佛却不传人族超凡修行之法，甚至一旦出现苗头，还会狠下杀手，扼杀其于萌芽阶段。
而最麻烦的一点在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冥王人格隐隐有压倒圣佛人格的趋势。
长此以往，冥王人格必将彻底压倒圣佛人格，且圣佛无法找到破局之法。
于此般情况下，圣佛制定了一个计划。
“净化……”
大日之中，张飞燕喃呢说出这两个字。
所谓净化，即是以最后的力量净化阴阳两界的一切鬼修，还人族一段时间的安宁。
这一点法正说得也没错，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法正避重就轻，没说出净化计划中关键。
此计划中的关键，不在于阴阳两界的鬼修。
而在于圣佛本人！
净化的最终目标，乃是圣佛寂灭，冥王不存——说白了，圣佛人格想要带着冥王人格一起同归于尽。
冥王人格自然不可能放任圣佛执行这个净化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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