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锦宫春暖 > 第 8 章
    第8章他知道她又在憋着坏

    上灯节前,阿畴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神情间略显疲态,不过眉眼间都是喜色。

    希锦见此,心中期待不已,恨不得马上揪住他逼问。

    不过她到底忍住了。

    她娘有云,男人才到家犯不着催命一般问,得让男人歇口气。

    于是便命丫鬟烧了热水,让他洗过了,又备了晚膳一家子吃。

    因为兴致高,阿畴比往日略显话多,和希锦说起这次过去杭州的种种。

    “我们到了浙江市舶司,那边几艘船都泊在那里,没有批文没法出海,他们急得团团转,正想低价售卖,如今各大商铺都过去分,我特意拿到了一些样品看,他们这一批货确实是上等精品,有不少是六重纬”

    希锦“六重纬”

    六重纬那是加密加厚的重锦,重叠的纬线和经线织就,这样花纹会鲜活饱满,当然了,耗工费料,一般人家也用不起。

    阿畴颔首“是,我看了,果然不愧是官家织造院出来的,八达晕纹的,用了精练染色蚕丝和捻金线,三枚经斜纹的地上起的纬花,针法细密,颜色也很鲜活,这样的料子,如果按照往常市价,估计要六百文。”

    希锦“那现在呢”

    阿畴眸间带了笑“那个六重纬,他们现在甩卖,只要五百文,同行的几位叔伯和堂兄弟都觉得好,我们商量了下,一起买,这样也好谈价格,于是谈过后,把价格压到四百八十文,这样就是大便宜了,现在我们已经交了订金,我直接交了二百两的,我想着订购一千疋,家族里一起要,和家族大家伙一起运过来,算上税费和货运费用,我估计一疋的本钱能压到五百五十文以下。”

    希锦惊喜连连“太好了,那可是六重纬,这个价钱的六重纬,咱们闭着眼卖都不亏”

    到了什么时候,好东西都是好卖的,如果是以前,这上等六重纬如此贵重,哪里轮得着他们呢,都是专供官家的贡品呢

    她喜不自胜“咱们家族都出手的话,反正大家各自出人,一起运过来,互相帮衬着,大船不怕风浪,有什么事一起出头,咱们也更好挣钱。”

    毕竟这世道做生意不容易,采买货品怕吃亏上当,货品一路运过来还要经过层层关卡,一路行过来,各处州府都设有场务署,经过一处就要交税。

    这里面自然有许多门道,在场务署那些过往货物都是抽查的,抽查到的货物要上大架子秤的,称重货物的时候,秤高几分低几分,或者重复称重,这都看人家官差的心情,等评估过后,人家随口报一个应课税款,落到纸面上那都是钱。

    况且这绫罗锦缎的品级也没个定数,打点得好,六百文的六重纬按照四百五十文来收税,打点得不好,直接给你按照官家采买价八百文,到时候大笔一划拉给你记在文书上,再重重地在戳上一个大红章,交钱去吧,哭都不知道去哪儿哭

    宁家是汝城大户,往来杭州经商多年,跟着大家伙一起走货,不会沾大便宜,但是也不会吃大亏,总归是比自己单打独斗要省心。

    当下阿畴拿出账册和订购文书来,详细给希锦交待了,希锦仔细查看着,又拿出算盘算了算,按照如今市场价的话,这一千疋按照每疋挣二百文算的话,那就是二百两了。

    六百两银子投进去,回头挣二百,这利润已经很高了。

    当然如果回头如希锦所预料的,价格上去了,那说不定还能多挣。

    阿畴看着希锦眉开眼笑的样子,道“这次过去杭州,我还淘到一个好物件。”

    希锦“什么”

    阿畴“那天我早起,过去了杭州鬼市子,那鬼市子售卖一些衣物书画,珍玩犀玉,都是半夜售卖,鸡鸣收摊,我逛了逛,竟寻得一件宝玉,倒是上乘好玉。”

    希锦“玉”

    阿畴从袖中掏出来,献宝一般拿给希锦看。

    希锦仔细看时,却见那玉莹润光滑,细腻致密,竟是上等羊脂白玉。

    不过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估计是别人不要的物件,典当行出来的吧。

    阿畴“我逛了半晌,才寻到这个,价格也不高,才要三两银子,我便买了来。”

    希锦“三两”

    阿畴颔首。

    希锦原本其实觉得一般,但现在听说只要三两银子,顿时觉得捡到宝了。

    当下大赞“大便宜了这么一块上等羊脂白玉,若是放在珠宝市,怎么也要十几两二十两了,你这就是捡钱呢”

    阿畴笑道“是,所以我想着,把这羊脂白玉一分为二,雕刻成一对玉坠,母子玉坠,你一件,芒儿一件,你觉得如何”

    希锦笑容微凝,她突然明白阿畴的意思了。

    显然这人到底记挂着他儿子受的委屈,是要给儿子找一块上等好玉来做坠儿,哄着儿子高兴。

    不过眼下要做买卖,并不舍得多花钱去购置什么珍稀玉器,便大半夜跑到鬼市子,寻了这个来。

    勉强算他有心吧。

    当下她摩挲着那羊脂玉,道“这么大一块,是个稀罕物,如果分开做两个坠儿有些可惜了,干脆做一个大的吧,给芒儿留着。”

    阿畴看着希锦的眼睛,道“做两个也挺好的,以后我再设法,给芒儿弄更好的,只是一块玉而已,也没什么。”

    希锦别过脸去,却是道“我不要。”

    她尖尖的下巴微扬起,看上去倔倔的,又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阿畴不懂“怎么了你不是喜欢这个吗”

    希锦“是喜欢,但并不意味着我要佩戴这个,不戴不戴就不戴”

    阿畴只好哄着道“那就给芒儿雕一个好的,明天我去玉楼,和玉工商量下,看看雕一个什么好。”

    希锦“嗯。”

    这么说着,奶妈把芒儿抱过来了,阿畴起身接过来,抱在怀中逗弄。

    芒儿看到爹爹,兴奋得很,两只眼放光,伸出小手来扑闪着要抱抱。

    希锦简直没眼看“怎么天底下就你爹爹最亲,是谁天天抱着你来着没良心的小东西”

    阿畴见到芒儿也是高兴,从奶妈那里接过来儿子,抱了一个满怀,还把儿子举起来。

    希锦看着他那样子,摇头,心里却想,他素来没什么情绪的人,待人总隔着一层,唯独对他儿子,那叫一个亲啊

    芒儿软软地偎依在爹爹怀中,搂着爹爹的脖子说话,糯声糯气的。

    希锦便拿了这次进货的进货账簿在那里看,又用炭笔随意写画着计算,一会儿又擦掉重新算,算得投入。

    她喜欢算钱,算来算去心情特别好。

    阿畴逗着芒儿玩时,芒儿抓住了一旁的文书,阿畴要从他手中拿过来,芒儿小手却攥着不放开,阿畴见此,便干脆拿了文书,指着文书上的字教芒儿来认。

    谁知道芒儿却指着其中一处道“田,寿”

    他口齿都不清楚,说得含含糊糊的。

    希锦听到这话,凑过来“什么田,什么寿啊”

    阿畴道“是芒儿念错了。”

    希锦好奇地看过来“这不是你的畴字吗”

    阿畴“是。”

    希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敢情是把你的名字拆开读了不过你的名字这么分开读,倒是有个好寓意,一个人有田又有寿,竟是有福之人呢。”

    阿畴略抿了抿唇“是。”

    希锦却不再去想这个名字了,她心满意足“芒儿可真行,竟然认识这两个字了,他说话都不清楚呢就认识字了。”

    阿畴道“年前写对联,对账簿,芒儿一直都在旁边,我有时候就指着字让他认,一来二去,竟然认识几个简单的字了。”

    希锦看着自己儿子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自然喜欢得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儿子就是聪明,这么小就认识字了,会念书了”

    她想了想“难道像我”

    一旁阿畴难得笑了“估计吧。”

    希锦轻哼一声,斜睨他一眼“你笑话我呢”

    阿畴正色道“没有。”

    希锦“就是笑话我,你自己脑子好使,就觉得别人笨。”

    阿畴确实脑子好使,过来宁家铺子当伙计的时候也就十岁出头吧,但是却已经认识很多字,算盘会打,账目也会记,总之就是什么都能干,要不然希锦爹爹也不会那么看重他。

    希锦想起这些,好奇“你爹爹不是渔民吗,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字”

    阿畴便收回视线,翻着那桌上文书,随口道“我从小就给人店铺当帮工,那边有个老师傅怜惜我,教我认字的,我记性还可以,慢慢就认识多了。”

    希锦恍然“敢情是这样,我说呢你小时候是挺可怜的,怪不得老师傅怜惜你。”

    她最初见到阿畴时,阿畴看着瘦弱得很,就跟吃不饱饭一样,而且还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眼看她的样子。

    她便托着下巴,琢磨着道“当时你第一次过来我们家,我问你为什么你叫阿畴,你说你爹不识字,找教书先生帮着取的,如今看来,那先生倒是有些学问呢。”

    阿畴听这话,看过去。

    希锦乌黑的眸子像是山涧深潭,是被细碎阳光照射的深潭,澄澈透亮,

    他想起过往,想起最初第一次见到希锦时她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眼睛中蒙着一层红色的雾,看什么都是晦暗的,泛着血光的晦暗。

    他是鬼差索命链下逃生的孤魂,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血雾。

    一直到那一天,看到雪地里的她。

    阿畴至今记得,当时她蹦蹦跳跳的,像一只小雀儿般,笑起来洁白纯净。

    阳光透过没有任何杂质的天空照射下来,照在她身上,她就是这个世间最温暖的一抹光。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希锦见他不吭声“怎么了,你想什么呢”

    阿畴回过神“就想起我刚来那会。”

    希锦两眼亮晶晶地看他“你还记得”

    阿畴“记得,你把手里的栗子糕给我吃。”

    希锦“是吗这个我不记得了。”

    阿畴“你那天穿了一身葱绿的襟袄,梳着素髻,不过戴了一朵新采来的腊梅花。”

    希锦“我可不记得你穿什么衣服了。”

    他给她的印象只有瘦弱,连头都不敢抬,就那么垂着眼低着头,好可怜。

    阿畴“我还记得栗子糕的味道,甜腻香软,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栗子糕。”

    希锦听着,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原来你以前都没吃过栗子糕啊”

    对此,阿畴没有反驳。

    他生来身份贵重,曾经享受着世间最奢靡的荣华,孩童时的他,又哪里看得上区区一块栗子糕。

    只是风云突变,皇家的骨肉亲情是如此薄弱,他从云端跌落尘埃,东躲西藏,吃尽了这辈子从未受过的苦头。

    以至于当再次将那栗子糕放在口中时,他只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滋味了。

    希锦叹息,感慨道“所以说,有钱就能吃栗子糕,没钱就不能吃栗子糕了,所以我们还是得多挣钱”

    阿畴眼中便泛起笑来,她永远能把话题转到挣钱上。

    他注视着她,视线格外温暖“是,会努力挣钱。”

    希锦却已经畅想未来,想着将来挣了钱的美好“如果挣了钱,到时候我再打几件首饰,我看我舅母过年时候戴的那件累丝银簪,光是手艺钱就不少呢。”

    按照大昭的律令,只有皇室贵族并那些一定品级的贵人才能佩戴一些名贵材质的头面,不过对于头面的做工以及样式,却是没什么要求,那她们这些商户人家自然可着劲儿的折腾了,是以手艺钱倒是比那材质钱更值钱了。

    阿畴视线自始至终未曾从她脸上挪开,听到这话,道“你喜欢的话,现在就打吧,也没多少钱。”

    希锦“才不等挣了钱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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