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的上菜速度不算快，但味道确实出挑，若非价格不太美丽，林慈肯定会带着苏悦和刘丹青一起来光顾。
正当所有菜都上齐时，服务生端着两份用盅盛的汤进来：“这是路先生让我来送给两位的。”
林慈的朋友很少，大多数是女性，男性除去同组师兄，其余都是点头之交，跟别说记住他们的名字。只能是方觉槿认识的人，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眉毛上扬，脸上遮不住的惊讶和疑问交织。
这期间汤盅已经送上来，服务生公事公办的甜美声音响起：“这个道菜是莲子百合炖燕窝，有很好的宁心安神功效……”
而方觉槿在听到送汤盅的人时就知道是谁了，第一时间想和林慈解释，却看见她讶异惊喜的可爱模样，正巧碰上菜品讲解，他识趣的多欣赏了一会儿。
“是你的朋友吗？还是工作上的同事？”
没想到林慈会这么问，方觉槿问其缘由。
“朋友的好意比较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至于同事，像你这个级别的职位，如果那人没安好心岂不是让他抓到了把柄或者说你欠他个人情。”
“你说的对。”
“那路先生是前者还是后者？”
“如果是后者怎么办？”
林慈皱起眉头，认真思索起问题。“这份汤是送我们的，就意味着钱已经付过了。如果想要现在把钱还给人家，就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已经离开还是在包厢吃饭。如果还在吃饭就好解决，送份差不多的价位的菜去就行；如果已经离开，就有些棘手，需要看你……”
见女生专注到放下筷子，方觉槿才意识到逗弄她的心思并不有趣。他有些心虚地轻声叫她的名字：“林慈，那个人是我的好朋友，叫路至。”如果有机会，我想介绍你们认识。
未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沉默的种子种在心里，如果某天时机成熟，它会瞬间破土、发芽、长大、结果，然后以最完美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样最好不过。”林慈明显松了口气，拿起勺子喝了口汤。莲子和百合炖得软烂一抿就化，燕窝很滑爽，口感很脆。鲜甜软糯和滑嫩在口腔齐头并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味觉享受。
“方觉槿！”
“嗯？”
“好好吃！你快试试！”
方觉槿对甜汤并不感冒，但女生似乎很喜欢，于是在她的安利下，他舀起喝了一口。
“怎么样，很不错吧。”
没有想象那般甜腻，入口是淡淡的甜顺。他点点头：“确实很好喝。”
喝完甜汤的林慈已经没能力再吃下千层，服务生贴心的进行了打包。待到结账时，两人被告知已经结过了：“是路先生。”
方觉槿颔首，把卡重新放回卡包。就在要离开时，一道女声将他留下，同时也止住了林慈的脚步。
“方总。”来人是很年轻的女生，全身被名牌点缀着，单把她衣领上的迷你胸针拎出来就值小十万。要问林慈怎么知道，某天和苏悦逛街时，苏悦一眼就相中了它，于是两人有幸将天价胸针仔细观摩了一番。
确实很漂亮。林慈决定把这个事实再次告诉苏悦，回去就告诉，绝不过夜。
“不知道你要过来，如果有怠慢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女生的视线落到林慈身上，“这位是？”
“她是这家私厨的老板，贝冰琪。”方觉槿没回答贝冰琪的问题，倒是冷不丁地向人介绍她，害她不知该如何招架。他身后的女生倒是见怪不怪，笑着打招呼。
向来面冷心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带女性来吃饭，瞧那紧张的样子，一看就是心上人。贝冰琪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一点不显，笑眯眯地说：“是我没眼力见耽误两位的时间了，下回再来吃饭记我账上。”
“不用。”方觉槿丝毫不给贝冰琪面子。
就说吧，这人心冷面冷。
坐到车上，方觉槿给林慈细细介绍起贝冰琪的身份。家里是做酒店的，近两年才从国外回来，这家店是去年开的，开业的时候路至叫了些朋友来捧场，其中就有他。车子要向左转，男人的眼睛却总是看右侧，他在悄悄观察林慈的反应。见人没有面露不悦，才继续说：“那时候她和路至有婚约，不过现在已经作废了。”
“和你之前一样吗？”林慈的声音很轻，她已经将脸转过面向窗外，留给方觉槿四分之一的侧脸，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之前，一样。
方觉槿怔愣住，车子在路边停靠。
他知道林慈说的是什么，该怎么跟她解释呢。父亲的服从训练也曾经成功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拼命作贱自己作贱他人，在瓢泼大雨里和人据理力争，听着最恶毒的咒骂。他以为就此能被另眼相待，但等待他的却是重症病房里的孤苦伶仃。不对，有人来看过他，美丽如蛇蝎一般的女子，她匍匐在他耳边，冰冷粘腻的话语如今还在身体里游窜。“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没死。”
救命的氧气面罩被拔掉，方觉槿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或许是命不该绝，机器发出尖锐的鸣叫，经过长达半小时的抢救，他重新恢复心跳。
至于凶手，无人追究她的责任。她有精神疾病的同时，还是他法律意义上的母亲。
“你脸上的伤是他们又对你做了不好的事吗？”林慈转过头来，眼下比安全通道不知要光亮多少倍，于是她看清楚了方觉槿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她的话后，缓慢绽放的笑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后知后觉。
“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这话不是在骗人，方觉槿已经深谙自我保护之道。今天纯属以外。放弃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父母之爱，便不会受到来自他们的任何伤害。
“还有林慈，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姻。”
林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脑海里总会不自觉想起方觉槿的话，它们像是反复循环播放的魔咒。整个晚上她都在为此面红耳赤，以至于忽视了家中不同寻常的平静。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的林慈晃悠悠起床，洗漱完照例去厨房觅食，然而哪里都是空荡荡的，她只能接了杯温水果腹。赵女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从厨房探出脑袋，俏皮地问是不是中午要去吃大餐。
“林慈，妈妈有事想问你。”赵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和蔼，可林慈是她的女儿，一起朝夕相处二十四年之久，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欲言又止。林省德也从书房出来，和自己的妻子坐在一张沙发上，也就代表他们统一战线。
“妈妈？”
“你和方觉槿现在是什么关系？”
听到方觉槿的名字，林慈大概摸到一点脉络，她还想要了解更多情况，譬如妈妈到底知道多少她和方觉槿的事，便用最保守的话语回答道：“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你不要骗妈妈。都抱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没关系。”
抱在一起。
也就是昨天的中午那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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