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院不在学校里，学校通往校外有一座拱桥，拱桥另一侧是备受学生以及附近住户喜欢的小吃街。小吃街尽头右转，便是学校的校医院了。br/>
校医院没什么病人，挂号后立马就诊。br/>
阮雾的膝盖看似鲜血淋漓，实则只是简单的磕伤，只是蹭破了一大块皮，显得狰狞。br/>
医生给她处理好，叮嘱着——br/>
“每天记得换药，最好三天内都不要碰水。”br/>
“……换什么药？”br/>
“拿碘伏棉签擦一擦，宿舍里有棉签吗？”br/>
“没有。”br/>
“我给你开一瓶。”br/>
“嗯，谢谢。”br/>
“没事。”br/>
处理好药，付钱的时候出了点儿小状况。br/>
阮雾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身上没带现金。br/>
医生看见她漆黑的手机屏幕，了然，神态自若地看向陈疆册，“手机没电了？男朋友能不能帮忙付一下钱？就几块钱。”br/>
其实也就五块钱，阮雾却窘迫到了极致。br/>
她咽了下喉咙，“不是男朋友。”br/>
停顿了几秒，陈疆册扫码付款，手机发出“叮——”声，显示付款成功。br/>
他声调轻松，漫不经心里透着游刃有余：“确实不是男朋友。”br/>
面对如此极于撇清关系的二人，医生愣了愣：“……啊，那是我误会了。”br/>
阮雾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似明月铺上银白冷雾。br/>
付完钱，他们出了校医院。br/>
阮雾走路有些磕绊，陈疆册放慢脚步，推着自行车，与她保持在同一频率中。br/>
夜里六七点的小吃街格外熙攘，衬得他们之间尤为清寂。br/>
阮雾没再说话，意外发生的突然，陈疆册的出现更突然。br/>
或者用突兀更合适。br/>
他不应该出现在南城，也不应该出现在南大，更不应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br/>
最不应该的，是他们之间的气氛。br/>
近乎情人间的亲热；br/>
又似陌生人的疏离。br/>
他们对待两性关系，有着同样的默契。br/>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陈疆册的手机铃声。br/>
陈疆册掏出手机，看清来电后，瞥了眼阮雾，才接起电话。br/>
“我在外面。”br/>
“她联系不到阮雾？”br/>
听到自己的名字，阮雾偏头看向陈疆册，就见他唇畔溢出笑来，“她可能手机没电，关机了。”br/>
阮雾口型问他：季司音吗？br/>
陈疆册微颔首。br/>
不需要他说，阮雾也能猜到手机那端的人，应该是旁羡。br/>
不知道旁羡说了什么，陈疆册说：“她是成年人了，又在学校这么安全的地方，顶多被人撞，发生些小擦伤，怎么可能会被拐卖？”br/>
阮雾神色僵了瞬，为闺蜜的脑洞大开感到无语。br/>
待电话挂断后，陈疆册笑着：“季司音联系不上你，以为你被人拐卖了。”br/>
阮雾无声叹息：“我去租个充电宝吧。”br/>
小吃街许多家店都有租赁充电宝的机器。br/>
租充电宝的充分必要条件是，手机扫码。br/>
但她手机没电。br/>
还是陈疆册扫的码。br/>
充电开机得要一会儿，阮雾目光似点水滑过陈疆册的脸，忽然继续方才的话题：“你刚才说，你高中是在我们那儿读的，你不是我们那儿的人吗？”br/>
陈疆册：“嗯，去过淙城吗？”
br/>
淙城是省内的沿海城市，淙城最为出名的，大抵是千禧年后享誉全国的淙城炒房团。br/>
阮雾摇头：“没去过，你怎么会在我们那儿上学？”br/>
陈疆册轻描淡写道：“父母在那边工作。”br/>
他并不想多提及家事，拿自己开涮：“怎么就认为我年纪比你大？难不成是我的长相看上去比较老成？”br/>
阮雾忍俊不禁。br/>
他无论如何是和“老成”沾不上边的。br/>
但也算不上年轻了。br/>
阮雾成日待在校园，太清楚学生是什么样的状态了。抛开他优渥出色的外貌身形不谈，陈疆册身上没有大学生的清澈飒爽，他笑和不笑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笑时风流恣桀骜，不笑时凛然冷肃。br/>
尤其是后者那股沉稳的气韵，必定是经过多年的年岁磨炼出来的。br/>
“我听到旁羡叫你一声‘疆册哥’，我比他小半岁。”阮雾说。br/>
“那你也得跟着他叫我一声哥了。”br/>
“你很喜欢在外面认妹妹吗？”她淡淡出声。br/>
阮雾她的脸型是鹅蛋脸，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眼皮子能窥见的最大苦难莫过于期末考试挂科。婴儿肥未退的脸，五官说不上多精致，拼凑在一块儿，比起惊艳，更多的还是看得顺眼。br/>
其实看得顺眼比长得漂亮更难得。br/>
长得漂亮是客观审美，看得顺眼是主观意识。br/>
要不然模样好看的那么多，怎么偏偏在人群中对她流连呢？br/>
陈疆册目光静了下，读出了她话里藏着的别有深意。br/>
“如果我说是第一次，你信吗？”br/>
他轻易将话题抛还给她。br/>
阮雾没心没肺的模样，俨然是没往心里去：“信啊。”br/>
陈疆册嗤笑了声，没再说别的。br/>
那天分开前，阮雾还是知道了陈疆册的年龄，和她猜的差不多。br/>
比她大两岁，倘若那年中考她考进了市一中，还真得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学长。br/>
宿舍门外幽夜暗生，熏风的气息流荡悬浮。br/>
阮雾把手里的充电宝还给他，并叮嘱：“你记得把充电宝还了，毕竟是拿你手机扫的码，用的是你的钱。”br/>
她与他郑重道谢：“今晚真的谢谢你了，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br/>
然后她看见他神情里几乎满是诚恳，低沉的嗓缓缓地说：“我等你给我发消息，阮雾。”br/>
诚恳的，像是在等待誓约的降临。br/>
阮雾的背影有几分慌乱，像是落荒而逃，又像是欲盖弥彰的难自抑。br/>
他们好像都知道彼此为什么不主动给对方发消息。br/>
彼此都不缺人追，更喜欢的人才会主动发消息，而主动就是让自己处于劣势。br/>
这不像是一场恋爱，像是一场爱情博弈。br/>
可他都主动来学校找她了，她主动给他发消息，好像也不算输？br/>
回宿舍的路上，阮雾混沌地想。br/>
不待她思虑，手机嗡嗡震动，季司音拨了电话过来。br/>
舍友还没回来，南大研究生宿舍是二人寝，两个寝室共用一个洗手间。br/>
阮雾的舍友经常夜不归宿，起初她还会在微信里关切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问。br/>
灯没开，皎洁月光铺满床，她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按下了接通按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