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谈之际,门内的季潮生和陆槐简单梳洗了下也匆匆赶来。

    陆槐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他伸出手,颇为沉重地拍了拍蓟归的肩,“云宿长老深居简出,我还没来得及替师父拜会她老人家呢,没想到今日就传来这样的噩耗。”

    “蓟归,我相信你一定能抓住凶手,以慰长老在天之灵!”

    “陆师兄说的是,”杜蘅擦了擦泪痕,她虽然眼眶红肿,但此刻眼神却坚信,“大师兄,请随我来师父的住处,我发现此事后立马让其他师姐师妹将现场围了起来,之后便赶过来报信了!”

    ……

    四人来到云居堂,外头是闻讯而来的乌泱泱一群人,院门内则一字排开站着的女弟子,隔绝了外头的一切骚动。

    很快,杜蘅带着三人从外面挤到最里头,她朝守着院门的师姐点点头,“江篱师姐,我回来了!”

    江篱侧身让开了过道,她对着最后擦肩而过的蓟归轻声说道,“大师兄,拜托你了!”

    蓟归脚步微顿,清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似承诺,也似决心。

    “不管谁是妖魔奸细,我都一定会替他们讨个公道。”

    “蓟归,你快过来!”门内陆槐探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有重大发现!”

    蓟归脚步一旋,三步并两步走上台阶,他匆匆环顾四周,整个房间内只有杜蘅,陆槐和季潮生三人,杜蘅蹲在云宿长老面前,不言一语,而季潮生则背对着他,头不停地四处摇晃,俨然在打量整个房间,只有陆槐站在原地,等他来了,朝他微微点头。

    他来到陆槐面前,追问道,“发现了什么?”

    陆槐昂起下巴,指了指面前,“唉,你自己看吧!”

    蓟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杜蘅蹲在云宿长老面前,目光一寸一寸地逡巡。而云宿长老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

    她头靠在墙角,双手自然往下垂着。

    蓟归视力很好,一眼便看见云宿长老的右手指甲盖翻起,几个指头似乎皮肉翻飞,但没有丝毫血色。

    也是,被吸了精气的人,全身上下又怎么还会残留血液呢。

    什么情况下会造成右手这样呢?他低头看了看脚下踩的木质地板,心中有了答案。

    如果,云宿长老是想在临死前给他们留下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呢,所以她才不顾……

    他一步步慢慢走进墙角,然后蹲下身,边轻轻抬起那已经僵硬却依旧维持姿势的右手,边说道,“云宿长老,是我百密一疏,……来迟了!”

    他将那手轻放回她身前,郑重许诺:“之后的事,请你放心吧!”

    蓟归眼睛微眯,那被右手拦住的木板上,有许多细小的划痕,那些划痕歪歪扭扭都在写一个字。

    一个怎么也不会被人认错的字。

    一个……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字。

    一个简简单单的只需要从左到右划上一道痕迹的,即便杂乱无章也能看出来的“一”字。

    这个字代表什么呢?

    武力第一?实力第一?地位第一?

    又或者……

    在座长老名字中唯一含有这个字的人:沈清一。

    他站起身来,朝着身后的三人,面目严峻,声音低沉,“你们都看到了?”

    “大师兄,是我先发现的。”杜蘅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整个天衡山,只有清一长老名字含有这个字。”

    蓟归问她,“证据呢?很多字都是从这一横开始写的,就连我的名字,你的名字,也都是这一笔开头。”

    “我知道你发现了线索很着急,但我们不能只凭这短短的字迹就轻易下判断。”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万一呢,万一是凶手写下的?”

    “是啊杜师妹,”陆槐也颇为赞同蓟归的话,他摩擦着下巴想道,“云宿长老说不定当时只来得及写这一笔,又或者长老她当时失血过多产生的神志不清,她以为她在写凶手的名字,但其实只是无意义地在地上划拉这一笔。”

    杜蘅不信,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她眼眶泛红,看样子是又要被急哭了。

    陆槐哎呀一声,没想弄哭这位师妹,他正准备上前安慰几句,就在这时,季潮生开口了。

    他站起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眼神却一直望着那深深浅浅的划痕。

    “大师兄,陆师兄,我觉得这一笔不一定是无意义的,因为,”他转身望向两人,“那笔画开头重后面轻,可见云宿长老写的时候,是有意识的,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

    杜蘅略带感激地朝他看过来,有人为她说话了?

    但季潮生避开了她的视线,只低垂着头,继续说道,“不过,虽然云宿长老这一笔的确是为了写‘一’,但——大师兄说的也对,这一笔,不一定是长老写的,也有可能是凶手故弄玄虚。毕竟,这留下的线索很难判断是否出自云宿长老的真迹。”

    “是吗?”杜蘅略带失望地说道。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蓟归清冷的声音接着传来,“不过,假定这一笔的确出自云宿长老之手,我们也该去清一长老闭关的地方查看一番。”

    “如果不是出自云宿长老之手,而是凶手故意留下的,那更应该去清一长老那里才是。一来可以给清一长老提醒警惕,二来也可以看看凶手到底为何要祸水东引。”

    杜蘅愣在原地,就被蓟归叫道,“既如此,你是不是该让门外呆在的沈师弟和纪师弟也一起前去,毕竟,我们昨日也说过要一起去拜访长老他。”

    杜蘅如梦初醒,她一边点头,一边飞快地朝外跑去。

    陆槐见状,松了口气,对蓟归说道,“那我就不去添乱了吧,天知道我糊里糊涂跟着她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场面有多紧张,查案还是不适合我这粗人。”

    季潮生也跟着说道,“……还有我。”

    陆槐见状,勾上季潮生的肩,“好小子,那今日继续跟我喝酒去?昨日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蓟归还是有些怀疑,虽然他相信陆槐,但人命关天,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最为保险,如此,也能为兄弟作证。

    他打断他的幻想,找了个借口,“今日不行,整天喝酒作乐,你忘了自己也是天衡山的一份子了么,还是你想再试试被劈晕的感觉。”

    陆槐摸了摸自己后脖子,原来今日早上起来的酸痛是这般由来。他忙举起手,以示投降,但整个人依旧懒洋洋的。

    “好好好,我跟你们去好了吧!”他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季潮生,“小季别走,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你,你也是天衡山的一份子!”

    门外不知怎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

    蓟归等人出来的时候,便只看到纪律和沈屿,还有云宿长老其下的女弟子。

    只是纪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沈屿,则是面色阴沉。

    蓟归看了眼低着头的杜蘅,心下了然。

    杜师妹只怕是将内部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吧,也是,她失了师父,如今情绪过大,又是看到清一长老门下的沈师弟,没能打起来倒算得上是一句好涵养。

    只是……

    这散去的大半弟子,怕是都去了那边。

    无为居前。

    沈疏看着这蜂拥而至的一大帮弟子愣住了,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来这么多人。

    但他依旧恪尽职守地守在师父的院门前,师父说过,他需清修,万不可有人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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