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沉沙 > 五第章 君何淹留
    羯人头目乙弗利举目看向远方,正见得远处火把散乱旌旗摇晃,好似那些羯人骑兵当真是被什么棘手之事所惊动了。

    “看来几位是有备而来。”他看罢,倒也不显慌乱,只是颇有几分欣赏意味地轻哼了一声,目光分明落在了门外,“如此,我想听一听阁下的条件。”

    “我们的条件,其实您并非想不到。”门外之人依旧言语从容缓和,不闻半分欣喜或是急切,“今夜你我各退一步,至于挟持之事,在下自有大事化小之法。”

    而那乙弗利却是并不急于应允或是谢绝:“有意思,眼下郡府已陈兵于外,阁下如何便敢夸出‘大事化小’的海口?”

    “您想必也很清楚,羯人历来辗转依附于并州左近的各族之间,实力远不及羌渠人与高车人之流。并州士族若仅仅是想出手剿灭羯人,其实并非不可行——只需要令他们觉得已无法与羯人相安无事。”说到此处,门外之人又是静默了片刻,好似在等待乙弗利权衡此事一般,而后才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反之亦然。如今杀戮未起,自然仍有转圜之地——阁下三思。”

    “这话听来有些意思。”乙弗利听得此言,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反倒是不曾再反驳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那么,希望阁下在日后也不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门外之人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算作默认,反倒是一直沉默听着他们言语往来的谢长缨微微蹙了蹙眉。而秦镜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番,放下了挟持着乙弗利的手。

    乙弗利忽地以胡语扬声一喝,谢长缨勉强辨认出了其中含义应是“暂且撤退”。而后,他又是颇有深意地瞥了秦镜与谢长缨一眼,摆了一个“走”的手势,领着那一行羯人向后院撤去了。

    谢长缨复又展眼望向门外,见远处的羯人骑兵亦有撤退之势,这才略微放下了心。她抱起手臂就近倚着废庙剥落了大半漆色的墙,不知沉沉地思索起了什么。

    秦镜就近取过废庙内未用尽的烛台与火把一一点燃并安置得当,回身时正欲上前向她问些什么,一抬眼却见门外风神秀彻的布衣年轻人已是施施然步入了废庙之内,在瞥见他探究的目光之时,略微笑了笑颔首道:“先前多有得罪了,秦都尉。”

    “……无妨,”秦镜闻言倒是很有些洒脱地摆了摆手,显然并未将先前之事放在心上,“还未请教阁下名姓,今日又将去往何处赴任?”

    “苏敬则,表字崇之。正欲往新兴郡赴任。”

    “秦都尉这话问得好没趣,若非往新兴郡赴任之人,何故预先便查明了郡府官员身份?再核对一番郡府中关于调任京官的文书,便不难猜测了。”不待秦镜接话,那一边谢长缨已然笑吟吟地直起身走了过来,那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轻轻掠过他微显讶异的面色过后,最终对上了苏敬则沉静从容的双眸,“你说对不对呢,苏公子?”

    “你们二位自然都爱猜谜,但我可不爱。”秦镜打量了一番二人的此刻的神色,很有些识趣地退了一步,看戏似的悠悠笑道,“看起来我方才……也不算说错了?”

    苏敬则却是摇了摇头,语调依旧温和,只是一旁幽微的烛光落在他的眸中,平添了些许莫测之意:“秦都尉扪心自问,你自己当真便是‘不爱猜谜’么?”

    “秦小公子,”而谢长缨仍旧是戏谑地笑着,却已不紧不慢地行至秦镜的身侧,很是随意地抬起手臂便搭上了他的肩头,“好不好奇堂兄今日提及你时,还说了些什么?”

    秦镜不免有些惊讶,身形亦是猝不及防地僵了一瞬,一时也顾不得细思苏敬则的言下之意,如常笑着反问道:“……什么?”

    “他说……秦都尉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散漫又不着调,还爱专爱听些坊间传闻。若是遇上了,不用太客气。”谢长缨有意无意地加重了“专爱听些坊间传闻”一句,末了却又倏忽收了手转而看了看苏敬则,举步向着废庙的大门走去,语调已是恢复了先前隐隐含着几分严肃的平淡,“不说闲话了——外面来的那些,想必不是堂兄带来的人吧?”

    秦镜一时愕然无言,心中正盘算着并未见过几面的谢徵何以如此了解自己平日的行径,再抬眼时却正看见苏敬则在举步跟上谢长缨之前略微低了低头,掩去的分明是一瞬间忍俊不禁的神色:“不错,脱身后恰好遇上了替你吸引羯人注意的流徽,便托他护送剩下的人先行前往晋昌县,此外……又给晋昌的县令带上了几句话——想必是他们临时调了些人过来布了疑阵。”

    “你还真是不担心就此被识破。”谢长缨倚在门边轻笑一声,微微侧过脸来看向了苏敬则,“还是说,你早已有了什么把握?”

    秦镜听得此言,一时也敛去了方才不着调的模样,举步紧随而来,侧耳听着他们的探讨。

    “来路中随并州一带的客商粗略学过一些诸胡部落的语言,故而他们先前的一些谈话,我能听明白十之八九。”苏敬则说到此处,语调不由得沉了沉,“他们对我们的行踪掌控得十分精确,绝非寻常流寇所能及。而方才我不过是依照往日的了解对新兴郡的士族揣测一二,那羯人头目却好似……对他们可能会有的行事十分了解一般。但据我所知,新兴郡与羯人的交手并不算多。”

    谢长缨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苏敬则微微颔首,示意她接下来的推测不宜宣之于口——新兴郡的士族之中,或许有人与这些羯人关系匪浅。

    “此事我倒是能作证。”秦镜好似也回过味来,此刻便上前一步,认真道,“谢校尉调任新兴郡前,羯人与羌渠人的相关事务皆是临时交于我手。可以说,羯人几乎是一直与新兴郡相安无事——直到前些日子,谢校尉受命会同上党郡设局,将一名羯人小头目系入郡府狱中。”

    谢长缨不觉挑眉:“入狱的这一个与今日的……”

    “今日此人,确实曾是他的手下。”秦镜叹了一口气,又道,“这样看来,二位的猜测有几分道理——而且依照他们今日的行径,很难说是不是与新兴郡内的合作者翻了脸。”

    三人皆知这意味着的是什么,一时齐齐静默不语。

    于是一片静谧之间,远处又隐隐地似有马蹄声纷繁而来。

    “似乎是谢校尉的人到了?”秦镜向着马蹄声所在之处遥遥一望,略微松了一口气,笑着当先走出了废庙,“他还真是姗姗来迟……”

    “堂兄可算是到了,那……我也该赶紧走了。”谢长缨闻言亦是扬了扬唇角,举步便要向后院而去,“我可不想在这么些人眼前露面。”

    “数月不见,谢姑娘何时变得如此低调了?”苏敬则便也回过身来看向了谢长缨,温和地笑着,“真不像你往日的作风。”

    谢长缨便也略一回身,正见佛堂内的灯火明灭摇曳着,照见他的衣袂鬓发于飒飒的夜风之中轻轻扬起,而一轮迷蒙温柔的月悠悠地悬于极远的墨蓝天幕之上。

    “如今我替堂兄做些不便明面为之的事,自然也不宜轻易露面了。”谢长缨听得此言,却反倒是逼近了一步,低声笑道,“不过苏公子既然如此说了,可还要温习一番我‘往日的作风’?”

    “……自然不必,只是未曾想到,你我会在此时此地,以如此的方式重逢。”苏敬则轻叹一声,微微垂眸摇了摇头,而后方才如常笑道,“谢姑娘当真还是很爱扮出这般玩世不恭的模样。”

    “苏公子那么喜欢算谋人心时局,怎么便不曾算一算,你我会在何时重逢?”谢长缨似乎对他的这番回答毫不意外,索性作势一摊手,笑吟吟地反唇相讥了一句,复又瞥了一眼门外,“罢了,闲话日后再说。”

    她这样笑着,已在话音未落之时步入后院,迎着清透的月光纵身跃上了残破的院墙。

    苏敬则亦是不由得向着后院的方向迈出一步,微微抬眼之时,却正看见谢长缨攀在院墙之上临风回首,向着他恣意一笑,而后才轻盈地跃下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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