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沉沙 > 一百二十八第章 满川风雨
    段元祯启程的那日,晋阳正飘着濛濛的细雨。

    “府君。”

    孟琅书自雪片般的公文中抬起眼时,正见段元祯立在正堂之中,便也笑道:“来辞行?”

    “……是,辽东的隐患须得尽早解决。”段元祯颔首,“随行的人马正由麾下都尉召集出城,我在晋阳城中留了数千人,已吩咐几位将领尽管在此听府君的调遣。”

    孟琅书轻声一叹:“其实段将军不必如此。”

    “我此行是为取小道急行奇袭蓟城,人手过多反倒容易露了马脚。”段元祯笑了笑,“蓟城那边也有我的人接应,故而府君无需担忧。”

    “既如此……”孟琅书收了收案桌上摊开的公文,起身取过了一旁的纸伞,“我再送段将军一程吧。”

    段元祯在堂中立了片刻,终究也是径自取了纸伞撑开,与孟琅书一同步入了细密的春雨之中。

    城中街巷间雨幕如帘、万籁静寂,二人行经长街,于青石板上踏出跫跫足音。而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唯有城外士兵集结的号子声与脚步声隐隐可闻。

    率先开口的仍旧是孟琅书:“此去蓟城,段将军可定下了应对之策?”

    “皆已定下。”段元祯应声作答,“届时我领兵自官道入太行山,而后假作遇袭转入小径,再——”

    “此等隐秘之事,不必告知于我。”孟琅书摆了摆手,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语,“物资一事始终未有更多的消息,我担心辽东的情况未必尽如那些使者所言,段将军还需小心。”

    “府君放心。”段元祯笑了笑,而后复又踌躇道,“只是晋阳这边……府君当真没有其他后路了?”

    孟琅书微微侧目,挑眉看向了他,眉目之间虽久染疲累,却依稀仍有一派濯然风流:“段将军怎么便不能盼我些好?”

    段元祯知道他是有意想岔开话题,摇了摇头,径自说道:“段氏先祖教诲我们世代当为大宁之臣,但时至今日,我也不得不心存疑虑——陛下与荆州牧皆无意收复失地,你我却要孤悬于外困守孤城,这当真值得?”

    “值得与否,段将军有段将军的答案,我也有我的答案。毕竟段将军当日冒险来此,原本便不仅仅是遵从辽西王的命令吧?”孟琅书微微阖了阖眼,“段将军可还记得那夜你问过的话?”

    “若江南当真有百般好,为何府君却从未有过半分向往?”段元祯颔首,“仅仅是为了成全你奉命南下的故人?”,

    “段将军,其实这一问,前几日你早已代为作答了。”孟琅书抬眼望着前方巍峨的城门,雨丝风片之中。那斑驳厚重的城门半开着,隐隐能望见极远处的山峦,于是他的目光也在此刻变得渺远而怀恋,“我生于河东,长于洛都,当年也曾与族中亲友簪花侧帽,打马过铜雀街。只可惜到了如今,他们也大多葬身在了洛都陷落后的杀戮中,余者散落江南,倚靠我在北疆的所谓‘功业’获得一二闲职。而我当年奉命北上任职,一路上亦是见惯了异族骚乱下的民不聊生、百姓流离——我的确已不能尽信如今的大宁,但我更不敢去赌昭国铁骑的怜悯。”

    言及此处,孟琅书幽幽地叹了一声,复又抬手抚了抚额角,疲惫地苦笑起来:“何况……我纵然此时南下,也是孤身一人,那些早已瓜分了南方土地佃户的高门大族,会容得下我这个曾经名冠北方的竞争者?那些自诩忠心清流的名士,又会不会放过我这个临阵脱逃之人?”

    他不自觉地驻了足,在说罢这一席话后,好似暂时卸下了重担一般轻声笑了笑,眸光却依旧是了无笑意的无奈:“呵……段将军怎么会明白,江南虽好,于我而言,终归只是遥不可及的异乡。”

    段元祯愣了愣,在他们共事的这数月之中,孟琅书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乃至风雅倜傥的模样,还从未如此刻一般,毫无遮掩地吐露心中的隐忧与思虑。他一时驻足无言,半晌方道:“……我定会早日赶回晋阳的。”

    孟琅书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继而远眺着比天际层云更为渺远的方向,微笑起来:“多谢。”

    段元祯并不觉得这句话全然是对自己说的——那目光太过悠远,大约只是他许久以前的故人也恰好有过同样的临别之语。

    “我与府君或许并非同道之人,但毕竟也曾相逢过。府君这样的人合该归于盛世,若是埋在了此处,未免可惜。”段元祯收回了目光,仍旧远眺着雨幕中的晋阳城门,“府君,段某也该告辞了。不知临别之时,可有幸再听一曲胡笳?”

    “胡笳么……可惜,那日留在谯楼之中未曾带出。”

    孟琅书颇有些遗憾地看向了段元祯,而后者反倒是笑了起来:“无妨,那便听一听府君在洛都时的诗文吧。”

    “尽是些旖旎轻佻的文辞罢了,段将军听了,怕是要嗤之以鼻。”

    “不过是想一窥府君昔日的心性罢了。”段元祯笑了笑,已径自执伞向城门走去,“我只是在想,若是你我结识于兴平年间的洛都,或许便该是另一番景象。”

    孟琅书轻笑一声,便也缓步跟随其后,曼声吟诵起了旧日所赋的绮丽诗文:“虹梁照晓日,渌水泛青莲。花将面自许,人共影相怜……”

    吟罢短诗,孟琅书执伞默然地缓步前行,凝眸望着段元祯趋步走出了城门,却又见他在身影消失的前一瞬,隔着幽冷迷离的春雨,向自己遥遥地一挥手。

    孟琅书立在原地,不觉失笑。或许正如段元祯所言,倘若他们能早些在昔日的盛世之中相逢,或许也能是把酒言欢的知交。

    虹梁照晓日,渌水泛青莲……这是兴平年间天下太平之时,他在一次曲水流觞宴中,为东道主新购的胡姬所赋的诗文。他早已忘却了那日的东道主究竟是哪一位达官显贵,却仍能在吟诵之时,依稀回想起那日的景象——那是兴平年间寻常的早春,天光晴霁、渌水生波,名士在席间举觞,胡姬于水湄曼舞,广袖一挥之间催开了洛水畔锦簇的牡丹。如今再想来,竟已恍如隔世。

    于是他也不再逗留,撑着伞转身向官署缓缓走去。

    而晋阳的雨声依旧淅沥不绝。

    ——

    并州的这一场雨整整落了两日。

    细雨击打在营帐的篷顶,令帐中充斥着烦躁无序的雨声。姜昀由士兵引领着步入帐中,恭敬地抚肩行礼:“父亲,段氏部的左贤王昨日果真领兵离开了晋阳城。”

    姜和此刻正盘膝端坐于床榻之上,听得此言,也只是颇为淡然地一颔首:“辽西王果真颇有诚意。如此一来,这晋阳的闹剧,也该收场了。”

    姜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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