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沉沙 > 一百三十八第章 闲花无声
    回到江陵的荆州官署后,苏敬则顾及官署中的王氏耳目,亦不敢太过怠惰,每日皆按时前往官署整理卷宗。

    如此过了数日,苏敬则便已将留待誊抄的一应卷宗大致看过。这些卷宗的内容大多记载得匆忙而混乱,其中甚至有几册还沾染了不少脏污,令原本便潦草的字迹更是难以分辨。

    他心知京官补缺一事至少也需再过一月方能有消息,又盘算了一番如今自己所知的荆州军情报,便索性接手了其中关乎户籍与账务的部分,一面分门别类地做起了整理,一面暗自计算着其中的数目。

    这一日已是建武二年的五月十六,苏敬则照例来到后院的厢房中继续协理卷宗的誊抄与修订之事。他将将取过纸笔研了烟墨,还不及落笔誊抄,便已有人笃笃地叩响了门扉。

    苏敬则闻声便暂且搁下了手中的狼毫:“请进。”

    在门扉的吱呀声中,州府的治中从事史抱着一沓信封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左司马,中书省起草的几份重要诏令有待王将军过目,但……秣陵的使者错将它们送来了此处。”

    “……想必是他们未曾留意打听将军这几日的动向。”苏敬则轻蹙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叹道,“江陵官驿中可有靠得住的驿使?不知可否遣他们快马加鞭送往襄阳?”

    “这……下官需得去官驿问一问。”

    见那名治中从事史颇有些为难地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诏令,苏敬则立时会了意,微笑道:“中书省的诏令不可有失,不妨便暂且放在此处。”

    “有劳左司马看顾一二,下官这便去一趟官驿。”听得此言,治中从事史自是连声道谢,将那些密封妥当的诏书草案暂且安放于案桌上空置的一角,而后匆匆地趋步离开了厢房。

    苏敬则压下心底的异样与狐疑,只是以眸光轻轻地掠过了那一沓草案,便取过狼毫蘸了烟墨,仍旧是凝视修订起了手边的旧卷宗,并未有更多的动作。

    他以朱墨二色在空白的黄麻纸上分别誊抄着旧卷宗略显潦草的记录,不多时,便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将手中朱笔悬停在了半空。

    这一册账目中记载的收支颇为古怪,若是细细地核算调查下去,也不知会牵连到哪些地方豪族,但若就此不查……也难保今日之后是否会有涉事之人为保万无一失前来封口。

    或许得想办法将收支异样的旧卷宗暗中保存起来。

    苏敬则凝神思索起来。

    也正是在此刻,他忽而听得厢房的门扉再次被人叩响。苏敬则还未及应声,抬眼时便见方随之信手推开了厢房的门扉,而先前的治中从事史正恭谨地跟在他的身后。

    苏敬则不由得心下冷笑,几乎已确信了这是王肃或方随之设下的考验,只是面上的神色仍旧温和如常,不见破绽。他旋即搁笔起身,向着对方从容一礼,微笑道:“方参军怎么突然回了江陵?晚辈未能及时相迎,还请恕罪。”

    “苏公子还是这么客套,本官也是临时奉命而来。”方随之很是随和地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案桌一旁的那一沓诏令草案之上,“这便是中书省交与将军过目的草案么?”

    “正是,想来是朝廷派来的谒者不曾仔细打听将军的动向,照例将它们送到了州府的官署之中。”苏敬则轻轻颔首,复又顺势问道,“不知方参军可方便将它们捎回襄阳?此物毕竟事关机密,交与您终归比交与驿使更令人放心。”

    “这是自然。不过我今日来此是为了告知苏公子,如今天气转暖江水上涨,将军有意在六月初前往姑孰训练水师,苏公子身为将军府的左司马,又将调往丹阳郡任职,不妨也顺路随行一程。”

    苏敬则心下了然,自然也并不追问他言语中的那一句“调任丹阳郡”,只是含笑拱手道:“好,下官明白了,届时定会如期前往。”

    方随之微笑颔首,目光一掠之间,便望见了案桌之上誊抄未毕、红黑色墨迹相间的卷宗,他不觉好奇道:“苏公子这是……打算如何修订这些卷宗?”

    “这些卷宗中出入、增减的条目皆是记载得太过混乱随意,如今时间也并未宽裕到足以稳妥地改善记录之法,故而下官权且以朱、墨两色作为区分,以便日后查阅。”苏敬则信手取过案桌之上誊抄过半的卷宗,双手交给方随之,“一些不入眼的小伎俩罢了,方参军见笑。”

    “苏公子既说了‘时间不宽裕’,可是已有了大致的改进思路?”方随之接过卷宗草草地翻阅起来,不觉挑眉笑问,“荆州官署用的还是数十年前的那一套记录之法,如今看来,到底是太过冗长了些,逢上情势紧急之时,便难免要出现疏漏。”

    “也只是一些初步的设想罢了,方参军若有兴趣,也不妨指点一二。”苏敬则笑得温和有礼,不紧不慢地说道,“依照本朝所用的占田之法与户调之式,下官拟依户统计,在户主之后,逐一记录其亲属与荫户、佃客之名,每人名下依例记载男女、年岁、丁中等,并登记占田数目及其应纳户调数。而后一户做一总计,分门别类计其户调数,再将各县户籍数做一总的记录。”

    方随之听罢他的这番陈述,复又沉吟着思忖了许久,才将卷宗交还给他,开口道:“苏公子这想法不错,只是若要推行,也的确难在朝夕之间完成——我会代为转告将军,看一看能否在南郡先行尝试。”

    “如此便有劳方参军了。”

    “无妨。”

    方随之又与他寒暄过一番后,便以别处仍有事务为由,与那治中从事史告辞离去。而在两人离去后,苏敬则亦是敛去了面上的笑意,微蹙着眉头回到了案桌前,将那卷宗轻轻地放下。他轻轻地叩击着案桌的边缘,眸光沉沉地思索起了方才的种种异样。

    由方随之的那一句“调任”,苏敬则多少可以猜到,他或许早已得到了来自秣陵的最新消息,甚至是知晓了草案的大致内容。因此,他也自然不会尽信所谓“谒者疏忽”的说辞,纵然此事发端于朝廷谒者的疏漏,方随之的出现也绝非恰巧。此事中唯一存疑的,便在于这番试探究竟是王肃的授意,还是方随之的私自行动。

    王肃为人素来刚愎自用,当真会在拟定人员后再做这等试探么?而方随之虽生性谨慎多疑,又为何不在此前直接劝阻?倘若他们这样的做的缘由并非临时起意地怀疑自己的忠诚,那么便是……中书省的这一批草案之中出现了些特殊之事,令他们之中的某一位怀疑起了自己可能会有的立场变化。

    苏敬则轻叩桌沿的手蓦地一顿,他缓步行至厢房的窗前,漫无目的地远眺着庭中景致。今日的阳光算不得绚烂,只寂寥地挂在天际,万籁俱寂之间,衬得庭中花木越发地绿意沉沉。

    他的思路也在这一刻的静谧之中快速地拨云见日。

    倘若中书省的草案事涉自己,那么其中的内容便不难猜测,毕竟作为无名小卒,能够与此有所关联的机遇并不算多——若非与眼下的官职调动有关,便是涉及了晋阳陷落的余波。

    思及此处,苏敬则几乎是立即联想到了新任辽西王向南派来使者的消息。

    但无论是看起来已尘埃落定的官职调动也好,辽西使者提出的合作也罢,看起来都绝不会对他的立场有所影响。

    除非……其中某一件事的背后又另有隐情。

    虽然实质的证据尚且不充分,但苏敬则的直觉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为他指明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庭中暖风骤起,吹落一地残花。苏敬则抬起手来,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看起来,纵然自己已在王肃麾下做足了沉默务实的模样,也仍未能博得他们全然的信任。

    他还不及循着方才的思路继续推测下去,便听得门外脚步由远及近,同时响起的还有江怀沙语调略显上扬的声音:“崇之!”

    苏敬则便也收敛起了纷繁的思绪,在回身看向门外时,那副素来温文尔雅的微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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