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沉沙 > 二百一十一第章 孤光自照
    苏敬则并未回避谢长缨的目光,他淡淡地与之对视着,其中虽未添半分锋芒,却天然含着不逊于谢长缨的决然:“谢姑娘,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尽力让更少的人为之付出代价。你领参军时便是以太后亲信的身份前来监视琅琊王殿下,论职权和对战局的责任,你不及我们。而现在,你明面上也不曾参与过任何与议和割地相关的文书。待来日回京后,无论是依照律法或是卖太后一个颜面,你和玄朔军都不会真正陷入朝廷的清算——这就是最好的局面。”

    他说到此处,原本坚定如刀锋的语调又渐渐地缓和了几分,流露出平日里常有的温文尔雅来,如煦煦的熏风拂过谢长缨的耳畔:“这并非是感情用事,在回京后,我还需要你的协助。”

    谢长缨收了手后退数步,偏了偏头,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我想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苏敬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坐起身来:“你应当已对始作俑者的身份有所猜测了。”

    谢长缨微微颔首:“若要说对琅琊王殿下最有敌意的,想必便是太后了,她即便不曾亲自动手布局,也当是默许甚至协助了他人如此行事。至于你这一边……难说,或许还需等流徽带回那些卷宗。我想,你方才所谓的‘协助’,应当是在太后这一方——毕竟她与你没有任何利益矛盾,的确是可以争取的助力。”

    “不错,我想赌的事情,便是以此为前提。”苏敬则笑了笑,随意地以手指轻敲着床沿,沉黑的眼眸中浮动着莫测的明光,“如今襄阳之围虽解,沔水以北的大半土地却不得不拱手让与昭国,太后在面子上定是过不去的。而在她看来,造成如此结果的首恶之人,便是那擅自出手、难以控御的另一方。再进一步想么……太后自然是想除去那人,而最好用的,或许便是在这局中深受其害的人了。”

    “是啊……毕竟,仇恨可是比其他的感情都要长久许多的。”谢长缨了然地接过了他的话语,若有所思道,“我大致明白我该做些什么了。”

    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目光,一时皆是不做言语。窗外夜色渐明,有极浅淡的光晕悠悠摇曳在窗畔的案桌之上。谢长缨略一侧目,方才望见东方的天际已洇染开了一片耀目的鱼肚白。

    ——

    不过两日,扮作行脚商的流徽便将苏敬则所说的卷宗伪装为寻常的药品杂货,一路驾着马车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襄阳城中。也正是在这两日之中,北岸的昭国大军因营中将士多有中毒病重之人,主将白崧亦是下了“依约北撤”的命令,调动大军离开邓县,向北面的新野缓缓退去。

    别院中的桓氏家仆们见了流徽驾车而来,也只当这是为苏敬则采买的寻常药材,简单地察看过一番,便放他入院了。

    谢长缨与流徽二人暗中将十余册卷宗收入厢房后已是黄昏,此后流徽仍旧知趣地告辞去门外望风,而谢长缨见苏敬则依照次序取了一册卷宗,开始在灯下细细地翻阅,便也信手翻开了近处的另一册卷宗,漫不经心地看着其中的记录。不多时,她便在对府库收支习惯性的核算之中发觉了异样:“奇怪,这荆州府库的收支对不上,粗略看来……应有相当一笔钱粮不知去向。呵,不过他们这卷宗写得,还真不是‘混乱’二字可以概括的——想要以此来掩人耳目?”

    “那时王肃的说辞是,其中有数年的卷宗皆因为州郡内乱不断而记录得潦草。”苏敬则略微抬了抬眼,“不过,想来他未必参与其中。毕竟卷宗中的异常大多出现在八九年前甚至更早,而王肃是七年前竟陵钟氏贪墨案发时方才调任荆州。这之后府库的支出虽仍有异常,却也收敛了很多,故而那些旧卷宗我也不曾设法留存。”

    “倘若当真是王肃牵头做了此事,如今可就不会有人对你下手了。”谢长缨耸了耸肩,将手中的卷宗依照原先的位置放了回去,瞥了一眼案桌上似乎行将燃尽的红烛,漫不经心地猜测道,“此事的关键或许还在于竟陵钟氏。那些莫名消失的钱粮既然在贪墨案里未曾查出,多半便不是竟陵钟氏的子弟所为——或许是他们的某一个帮凶,也或许是,他们的仇人?”

    “我会尝试着先将真实的府库收支计算整理出来,这些旧卷宗还需妥善藏好,至于更多的……或许便要待到回京后再伺机而动了。”

    “毕竟竟陵钟氏的那位大公子,如今也正在太后的麾下。”

    “不错。”苏敬则颔首道,“说到竟陵钟氏的那位‘大公子’,我倒是想起一件旧事。”

    “哦?”

    “先前我前往新城郡借粮时正是与新城郡都尉钟晔合作,在他的话语之中,竟陵钟氏的‘大公子’和‘家主’,并非是同一人。但——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如今他们有家主,却是事事唯钟秀马首是瞻。”

    听得这番话,谢长缨思忖片刻,亦是觉得蹊跷:“的确有些奇怪。”

    “不过,这份蹊跷倒也未必与眼下的谜团有关,说到底,证据还是太少了。”苏敬则轻叹一声,仍旧垂下眼去,取了纸笔细细地整理着卷宗中的内容。

    “对了,郡府那边的消息,朝廷派来接管军中职权的人已到了荆州境内,或许再过几日,你和白将军便不得不先行回京听候发落了。”

    “若只是到了荆州境内,那么算上职权交接,我应当还有三四日的时间能够整理卷宗……”苏敬则沉吟了片刻,抬手拢了拢烛台上飘摇的火焰,又轻声笑道,“足够了。”

    “……我在城中也留了好些时日,既然朝廷的人到了,我少不得也该去城外军营中做些准备。”谢长缨索性起身关上了半开的窗牖,将幽冷的月色与习习的夜风尽数隔在了碧窗纱外,又道,“还是今日的消息,琅琊王殿下在未时薨于郡府医馆,白将军下令此事不得散播,对外仍称殿下病重。”

    苏敬则挥毫走笔的动作再次顿了顿,轻叹道:“他是一个流连于风花雪月的富贵闲人,本不该来前线。”

    “朝会之上的情况你也见到了,琅琊王殿下纵然不请命,那些人恐怕也终归有办法将他推出来。”谢长缨回身抱臂,倚着案桌道,“至于左日逐王……也是必须死,这一切都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苏敬则默然地又在纸上添了几笔,方才转开了话题,道:“朝廷派来的人手接管职权后,玄朔军与琅琊国的兵力便也当各自折返属地。战果如此,太后少不得也会削了你的职权……有些事情,切记早做准备。”

    谢长缨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这是自然。”

    苏敬则似也觉得今夜实在多话,便垂下眼帘端详着纸上渐渐干透的字迹,问道:“你何时动身出城?”

    “明日一早吧。”谢长缨说罢,重又露出了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虽已识趣地起身欲去,临了却偏又调侃道,“崇之,如今多少也算是离别在即吧?你若还是埋头整理卷宗,未免也太过不解风情了。”

    苏敬则也已搁下了笔,依着主人的礼节起身相送:“的确,你我下一次相见,不知又是何时了。那……你打算去何处走走?”

    “不必了,这是桓郡守的别院,出了这厢房,说起话来反倒不自在——”

    二人闲谈间已行至窗畔,谢长缨正欲抬手推门,然而话语未落时,烛台上的暖黄色火焰便猛地一摇,在一片烛泪中燃尽了最后的光芒,悄然熄灭。

    这反倒是令屋内的二人都有了短暂的尴尬。

    “其实隔窗赏月,也别有一番意境。”苏敬则率先笑了笑,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他微微侧目,那视线却不是看向窗外,反倒是落在了谢长缨所在之处。

    蝉翼似的窗纱将月光滤得更为浓稠,如烟似雾地散在窗下。谢长缨若有所感地回身看去,便见苏敬则立在菱格窗畔,清俊秀颀的身姿一半浸润着轻纱似的月光,一半却沉在了屋内的黑暗之中。他依旧浅淡而疏离地微笑着,看不出悲喜,朦胧的月华轻盈地描摹着他蝶翼般微微上挑的眼尾与含笑的唇角,将隐隐的锋芒与冷冽尽皆抹去,只余下那似真似假的温和雅致。

    谢长缨戏谑似的扬了扬唇角,亦是缓缓走到了窗畔,一双星眸流眄生波地打量着他:“这月色诚然颇有意境,不过想来,还是月下美人更为赏心悦目。”

    咫尺之间,苏敬则却不曾回避她肆无忌惮的目光,亦并不答话,墨玉似的眸子似乎仍是平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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