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得太突然，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刹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满脸错愕，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拨通了120，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吓得嚎啕大哭，家长连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安慰，还有的家长牵起孩子的手匆匆走开，不想让孩子目睹血腥。
站得比较远的学生仍在探头探脑，好奇地想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校门口如冷水灭火般静了，又渐渐蹿起新的火花，嘈杂起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议论声越来越大，叶曦感觉像一群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很烦。
人太多了，她看不清前方的状况，只能隐约窥见他的表情。
叶曦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么痛苦狰狞的神色。
像是有一根针深深刺入她的心脏。
好疼，仿佛要使周身的血液凝固。
尖锐的痛楚使她如坠冰渊，泪水盈满了眼眶。
她紧握双拳，好想冲过去守在他身边，脚底却像是生了根，半步也动弹不得。
周围人来人往，人们脸上的表情或怜悯，或担忧，或谴责，她仿佛麻木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心脏隐隐作痛。
肖语晨躺在地上，不停扭动，眉头深锁，额头涔出层层冷汗，牙关紧咬。
尽管他已经在全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低声□□，像受了伤又无力反抗的小猫，惹人怜爱。
他感受到手臂上撕裂般的疼痛，温热的鲜血缓缓涌出，仿佛正在一丝一丝抽去他的灵魂。
痛，痛……
神志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也越发虚幻，犹如蒙着一层纱，又似烟雾笼罩，朦朦胧胧，飘渺不定。
余晖也黯淡了，所剩无几的橙红色光线衬得天地间更加凄清寂寞。
人群大多数已散去，像是急着迁徙的鸟儿，没有人会为无关紧要的过客驻足太久。
空气一寸一寸地凉下来，散失的温度不知去了何处。
叶曦打了个寒战，精神仍处于惚兮恍兮的状态。
她站在那里发呆，没有动。
她看见漆黑的柏油路被鲜血染成暗紫色，诡谲极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五班的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小跑赶来，蹲在他身边，焦急地问他话，遮住了叶曦的视线。
骑自行车撞人的那个高年级学生肉眼可见地慌了，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内心挣扎着，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一阵悠长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救护车在清远小学校门口停下。
又是一颗硕大的泪珠。
她没有伸手去擦抹泪痕。
十片粉嫩如桃花瓣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隐隐生疼。
恍惚间，肖语晨望见那个女孩儿在远处盯着他，眼角水汽氤氲。
她……是在哭吗？
为他哭吗？
他动了动唇，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告诉她，他不希望她哭，可手臂上的痛楚席卷全身，痛得他发不出一个音。
叶曦也看见肖语晨望向她了。
他……会不会很失望？
纵使她心急如焚，担忧得心惊肉跳，却连作为朋友的关怀都没有体现出来。
天色暗了。
冷风习习，墨绿的树叶簌簌作响，宛若精灵悄悄躲在暗处嘲讽世俗。
平时她乐于在不经意间体会自然的一风一雨，一花一树，一束光线，一阵声响，今天却只觉得烦。
她巴不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从始至终，她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默默注视着他，像一个漠不关心的路人。
也像一个小丑。
一个明明关切，却小心翼翼掩饰，生怯得不敢靠近的小丑。
她表现得自私又冷血。
肖语晨……会不会怪她？
怪她像一个陌生人。
不知不觉，叶曦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
叶曦独自黯然失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大街上的学生已经很少了，只有稀疏零星的几个在各种商店门口三三五五地成群结队。
她经过一家理发店。
店里生意不好的老板倚在沙发上玩手机。
……
她经过一家电竞城。
电竞城倒是生意火爆，里面穿梭着各种年轻人，大部分是学生。
他们嗓门很大，开口就是脏话，张扬跋扈，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肆意妄为的气息。
激烈的电子音透过隔音墙和玻璃门势不可挡地传来，魔性而洗脑。
这是班主任再三强调过不要来的地方，就连校长也亲自发过话，不过作用好像并不大。
叶曦皱了皱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想离这种和她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是非之地远一点儿。
她对于这些地方不是很了解，只是传说中的“逃课”“打游戏”“抽烟”“喝酒”“谈恋爱”“沙马特”等词是她的平淡生活所不能触碰的。
这些词仿佛自己带着一份独特又好笑的传奇色彩。
……
她经过一家咖啡厅。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长发女孩儿垂首坐在玻璃窗边。
她双拳紧握，难掩心中的忐忑不安，似乎有些寂寞失望，像在等待什么人。
而她面前的那杯咖啡早已褪去了热气，变得冰冷苦涩，仿佛宣告着这次漫长的等待有多么自作多情，多么可笑。
过客匆匆，叶曦淡淡地瞥了一眼女孩儿落寞的身影，再与她擦肩而过，整个过程只有五秒钟。
五秒钟，可能就是一个过客出现在你生命中的时间。
五秒钟，足矣。
……
一群鸟飞过。
一只，两只，三只……
……
她走到了熟悉的十字路口。
叶曦鼻尖微酸，不过面色如常，平静如水地走了过去。
这世界光怪陆离，那么相似，又那么不一样。
一个字总结，颠。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悦和叶臻工作都很忙，隔三岔五地出差、加班，大多数时候要么很晚才回来，要么夜不归宿，会把饭菜放在冰箱里让叶曦自己热，或者干脆让叶曦点外卖。
今天倒是回来得很早，真是难得。
其实叶曦倒不怎么希望他们早回家，自己一个人乐得自在。
叶曦伪装很有技巧，表演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老师拖堂了。”
林悦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接着问，“作业多吗？”
“不多。”
“那写完作业再做两张数学卷，你那数学分得往上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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