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你知道,小庄会死在监狱里的,对吗?”何邪又问。
这次李鹰终于面色微变,他没想到何邪真的懂他。
就连小庄也动容,看向李鹰。
他一直以为李鹰只是一个有坚持的人,他想将自己绳之於法,只是因为这是他做人做事的准则和底线,可他没想到,李鹰会有这种担心。
他已经从李鹰脸上看到了答案。
“去年,英国人正式废除了死刑法。”李鹰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很清楚,因为汪海请得起好律师,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坐个几年牢他就会想办法出来,但小庄只要坐牢,他就死定了,汪海一定会杀了他,没人能帮得了他,我也不能时刻都看着他。”
“这不是我想要的正义,”李鹰黯然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许一直以来我所坚持的,根本就是错的。”
“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法律,更不是这个世界。”何邪笑道,“只是你认知的世界和现实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向现实妥协,放弃自己坚持的正义。要么就坚持自己的正义,纠正这个世界。”
“怎么纠正?”李鹰看着何邪。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何邪深深看着他,“你之前对我说过,正义是值得去寻求的,你明知道法律给不了你想要的正义,又何必还要一板一眼去遵守它?你这样,只会在纠结和痛苦中度过一生,你永远也看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李鹰神色缓缓变得凝重,他想到了何邪要说什么。
“你想让我绕过法律,用自己的准则来维护正义?”他问。
“我是警察。”他说,像是在提醒何邪,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这就是最巧妙的所在。”何邪笑眯眯道,“警察的身份赋予你惩奸除恶的权利,而你的良心和你的善良,支持了你寻求正义的理由。”
“那法律怎么办?”李鹰缓缓问道。
“法律是个好工具,你必须要维护它。”何邪笑道,“法律值得被尊重,因为它保证了这个世界的秩序,和绝大多数人的公平,但你必须得承认,法律不是万能的,有很多人能利用它,逃脱它。”
李鹰在继续听。
“你现在的迷茫,只是因为你的思维太局限了。”何邪笑呵呵道,“你心中向往的正义,其实应该是法律的补充,它们之间并不矛盾。”
“有些人本应该终生监禁,却逃脱了法律惩罚。那你就应该让他们受到更严厉的处罚,让他们知道不遵守法律,后果会更严重。”何邪道,“比终生监禁更严厉的处罚,还有什么呢?”
李鹰沉默。
死刑,只有死刑。
“有的人不该死,连法律也认为他不该死,但现实是,他死定了。”何邪接着道,“这个时候你所坚持的正义就要想出办法,怎么才能让这个人既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又能让法律赋予他继续活下去的权利得以保障。”
说到这里,何邪摊摊手,笑道:“所以你看,你的纠结其实毫无必要,你心中坚持的正义,其实就是更完善的人间律法。”
“但法律并没有赋予我生杀予夺的权利!”李鹰盯着何邪的眼睛道,“我就一定是对的吗?如果我做错了,谁来惩罚我?”
“这就回到我最初问你的那个问题了。”何邪悠然道,“你得问问你自己,你到底信奉法律,还是信奉正义?”
“如果你信奉法律,那么正义只是法律带来的附加价值,你不应该苛求它一定要存在;如果你信奉正义,那么法律就只是一件你用来实现正义的工具。”
顿了顿,何邪笑道:“我只听说过人改进工具的,还从来没听过工具来控制人的。至于你怕做错,那你就永远别做,因为人做事,一定有概率做错的。你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谨慎行事,敬畏生命。”
李鹰脸色阴晴不定半天,他看着何邪,突然苦笑起来。
“达叔,你的观点,真是疯狂而危险。”他说,“有个声音告诉我你这么想是不对的,可偏偏,我却说不出来不对在哪里。”
“这是因为你站在一个宏观的角度,或者是第三方的角度来看待你自己,”何邪笑了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哪怕是我和小庄,都会觉得你这么做就是错的,没人会认为你有资格替天行道,当全世界都觉得你不对,而只有你自己觉得自己对,你会妥协动摇,还是坚持自我?”
“你得问问你自己,如果全世界都觉得你错了,你还要不要你坚持的正义?”何邪看着李鹰,最后道。
这句话,让李鹰本就因为何邪所说而震荡不已的心,彻底滞住。
我和世界,到底是哪个错?
我真的有资格做法律的补充者和完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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