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真是只很天真、很好收买的傻鸟。
时钊寒喂了它一些酥饼碎碎,又顺带着轻抚了几下羽毛。
等萧河回来再看,那不争气的家伙已经开始献殷勤的给时钊寒梳理起头发来了。
一边梳着,一边蹭着,如痴如醉的模样。
时钊寒显然心情不错,问萧河道:
“哪来的鹦鹉?很通人性。”
萧河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皮笑肉不笑道:
“路边捡的,师兄喜欢?”
时钊寒逗弄小六的手一顿,并未作答。
萧河知道他不会理睬,性子凉薄之人,又怎会有真正的喜欢可言。
他原本以为救下夏抚澜之后,时钊寒便不会再管,谁晓得他居然亲自将人送了过来。
眼下方长恒正与夏抚澜在里间叙旧,他与时钊寒坐于外间,并无他人,如坐针毡。
“师兄怎亲自过来了?”萧河斟酌着开口,“我原以为…你不愿旁人见到你与我有所牵连。”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觉得拗口,时钊寒却不觉得,神色如常道:
“并无外人,没人会知道你我的关系。”
听到这话,萧河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忽而一笑:
“也是。”
这时,里间的方长恒与夏抚澜也哭诉完出来了。
夏抚澜还瘸着腿,先是看向坐着的萧河,又转向面色淡淡的时钊寒,竟笔直的跪了下去。
“今日得以重生,抚澜感激不尽,多谢两位恩人大恩大德!”
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萧河示意方长恒去将人搀起。
“好了,起来吧。”
方长恒下意识看向时钊寒,见那人没露出什么神情,这才去将夏抚澜扶起,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那般。
“我有一位故友,医术不凡。”
时钊寒抬眼看向夏抚澜,眸色淡淡,小六就站在他肩上欢喜的梳着羽毛。
“他在泉州,风景宜人,你去了也可安心养病。”
夏抚澜不懂,只觉得时钊寒是个心善之人,竟将后事也安排妥当了。
只有方长恒脸色变了又变,几度想要开口却都被萧河眼神制止了。
那边说过,这边便有安排好的马车在楼下候着。
夏抚澜也察觉到一些不对,下意识看向方长恒。
方长恒只好强颜欢笑道:
“抚澜,你先去,过个两三日我便去寻你。”
“凌天都不安全,你离的远远的,这样他们即便有所察觉,也找不到你。”
闻言,夏抚澜只好点点头。
她不是矫情之人,又一一谢过后,便转身跟着时钊寒的人下去了。
待到人走后,方长恒才心有不甘道:
“殿下,您救了抚澜一命,方某自是甘愿一命抵一命!”
“但您送她去泉州,泉州离凌天都又是何其遥远,拿一弱女子的性命要挟方某,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静的令人心悸。
方长恒后背滲出了冷汗,话说出去之后才觉得后怕。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声音冷了下去:
“方大人的意思是…怪我多此一举了?”
“下官不敢!”
方长恒跪在方才夏抚澜跪过的位置上,心里大感不妙。
这时时钊寒站起身来,走至他的跟前。
方长恒只能瞧见眼前那一点金色花纹的鞋边,威压之后仍旧能沉得住气。
好一会儿,他才听见那人开口,语气极淡:
“方大人,你并不是愚蠢之人啊。”
“倘若你只是区区无名之辈,我与阿鹤怎能帮你?”
方长恒心里闪过一丝诧异。
“你六岁时便会舞枪弄棒,十二岁便敢只身一人上山杀虎,十六岁就混成了石夺山山寨的二把手。”
“又过两年杀了拜把子的大哥,放了山寨抢杀掠夺来的妇女,听当地人说,石夺山的大火一连烧了数日…”
时钊寒每说一个字,方长恒心里的错愕与惊恐便重一分,还算自若的神情再也挂不住了。
“方大人,你也是西临驻守的官员……”
“应当知道山匪一类是不能入伍任职的吧?”
听到这,方长恒的脊背已弯曲的完全贴向了地面。
他深深闭上了眼,只觉得揭起的过往在耳边响起尖锐的爆鸣,好半天才哑着嗓子粗喘道:
“不错。”
“在殿下面前,方某瞒不了分毫。”
“卑职…和殿下一样,只不过也玩了一出偷梁换柱。”
回望自己的前半生,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
一路的颠沛流离,就这样逃窜来到了凌天都。
当时的西临驻守还是一个叫宋祖德的笑面虎,方长恒也只是他手下一个卑微低贱的小吏而已。
两人认识的那天正下着小雨,他躲在桥洞里,看着对岸支起来的馄炖摊,飘散着淡淡白烟。
又冷又饿,他瞪着眼睛,就那样眼巴巴的望着。
方长恒便是那个时候过的桥,去到那摊上买了一碗热腾腾的馄炖。
他饿的实在是受不了,见私下无人,便爬起身跟了上去。
起初只是想打劫一碗馄饨,一碗馄饨又值几个钱?
他本不想闹出人命,但偏偏事与愿违。
那天,方长恒提着馄饨刚到家门,便见门口守着好几个身穿便服的小吏。
他躲在暗处,看见这一切,暗自叫苦不迭,后悔没早点动手。
偏又不死心,便藏在其后想等人走了,再溜进去偷点值钱的也行。
谁知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方长恒和那群人起了冲突,隐约又听见屋子里有女人的哭喊声。
听见这一声,方长恒更为愤怒直接动起了手。
但寡不敌众,方长恒被揍的浑身是血,倒在雨地里奄奄一息。
没过一会儿,院门也从里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宽腰熊背的男子。
那男子将裤带系好,看见倒在地上的方长恒,猖笑了两声,甚至上前拍了拍他的脸,又踩了一脚才走。
待到那波人走后,他才从角落出来。
没敢进门,但是透过没关紧的门缝看去,也能想见是幅什么混乱的场景。
正待他自认倒霉,心想算了,要走之际,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芷歆,求你救她。
芷歆是方长恒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刚年满十六,一次意外被宋祖德的儿子看见,从此就梦魇般的缠上了。
方芷歆不愿做妾,软磨不行之后,只得来硬的。
其实他不该进屋瞧那一眼,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忍受这般羞辱。
只是那时的方长恒,实在担心自己的妹妹会出什么意外。
他是第一次见方芷歆,也是最后一次。
第二日,她于家中上吊自尽。
方长恒大为崩溃,人志已死,便也时日无多。
就这样,因着一碗馄饨的事,他却阴差阳错的变成了方长恒。
宋祖德的儿子心虚也好,真的受其威胁也罢,他就这样顶着方长恒的名字、身份一活就是七年。
七年的时间里,宋祖德的儿子被发现死于春楼,而宋祖德本人也因贪污被查,砍了脑袋。
他也凭着自己的本事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原以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段不堪的往事。
而如今,这段过往就这样被时钊寒轻描淡写的撕开,重见天日。
“殿下,我的命在您手中。”方长恒苦笑,“怎敢有二心啊。”
时钊寒却并不满意,不解道:
“我要你的命做甚?”
“方大人,你的命并不值钱啊。”
又陷入了僵局,汗已湿满整个后背,方长恒却始终捉摸不透眼前之人的心思。
时钊寒喜怒不显于表面,手段也非常人。
方长恒不知道他是从哪查来的这些情报,也从未听闻四皇子身后有世族可依,或是高人指点。
就在他实在受不住之际,忽然想起这房间里还有一位,从始至终都未说话。
便微微抬起头来,眼神恳求的望向萧河。
萧河看见了,却并没有要帮的意思。
屋内仍旧静的可怕,直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把鸟还我。”
时钊寒看向萧河,未有动作。
“我饿了,这就准备回去。”
“在这用过再回,不行吗?”时钊寒问道。
“我要早些回去陪我阿娘,她们今早才从定康寺回来,我不回去不合礼数。”
好生好气的解释了一番,见那人不说话他便当默许了。
萧河伸手去抓小六,小六死活不愿意跟他,拍个翅膀满屋子乱飞,还边飞边叫。
“杀鸟了!杀鸟了!”
“坏蛋!坏蛋!”
这给萧河气笑了,转头对跪在地上的方长恒说道:
“方大人,麻烦你往边上挪挪,我这会儿踩到你。”
方长恒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偷看了时钊寒一眼,虽仍旧是看不出神情的,但脸色却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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