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装作看不见经理身影,付完钱就离开。分别三年,两人都在往前走,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心绪平静过后,甘棠回到车上,依旧是坐的方师姐的车。

    欧阳好奇问道:“林品轩里有你认识的人?”

    甘棠抿了抿唇,并不回避,脸上浮起一个笑:“有啊。”

    欧阳是八卦的性子,那花瓶说不用赔就不用赔,猜想那人应该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想叫甘棠介绍一番,在北城好多个人脉,不禁好奇问道:“谁啊?”

    谁呢?

    甘棠有些恍惚。

    很奇怪,她脑中最先涌现的,不是秦屹淮刚刚的冷情冷性,而是三年前,他眸中淡笑,低声说玩笑话,沉稳游刃有余的模样。

    甘棠沉默片刻,脸上笑容轻松,选了个正经关系回答:“前男友。”

    三个字出人意料,分了手还能帮忙?这么好的前男友?

    欧阳察觉不对,选择闭嘴,她总不好叫棠棠给自己介绍前男友。

    方师姐问道:“棠棠,你住哪里啊?”

    甘棠温声回话:“现在住槟豪,师姐你把我放前面路口就行,我走两步就到了。”

    方师姐如她所说,行至路口把她放下,车上人和她告别:“我们先走了,去了榆城再找你。”

    甘棠挥手,模样和善:“好,拜拜啦。”

    她甫一下车,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掏出来,信息发送人“李启明”。

    李启明是家里给她定的未婚夫,他是个斯文人,两人关系还可以,谈了快三个月,和其它小情侣比少了些微妙的甜蜜,但也实属正常。

    甘棠翻开微信,给他回消息。

    李启明:【有点想你了,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接你】

    甘棠没让他接:【你做自己的事就好啦,后天晚上七点半,咖啡馆等你】

    半夜十二点,李启明诧异她有空回消息,还以为她已经睡了,得了回答,两个人又聊了快十分钟,李启明大概是有些困乏,率先结束话题:【不要熬夜,我明天还要早起,得先睡了】

    末了,又似往常一般,李启明发了句:【晚安】

    他会想着接她,但不会关心她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

    晚上十二点多,她还没回酒店,睡哪门子觉

    明明以前都很上心。

    但他忙她是知道的,甘棠只在心里有落差,几个字打了又删除,最后回了简短消息:【晚安】

    她喜欢发表情包,喜欢加语气助词和可爱符号,微小的落差仅体现在她反常又生硬的两个字上。

    李启明大概体会不了。

    凌晨的北城灯光闪烁,仿佛一座不夜城。

    路口离甘棠要去的酒店还有一两百米,中间还有一条桥,她胳膊按在冰凉的石桥扶臂上,耳边只有风声,车辆零散几辆。

    甘棠翻动手机,把手机里信息红点全部点掉,那一条69万的账单映入眼帘,她手指顿住,点击删除。

    做什么要帮她?

    她缺钱吗?

    酒让人晕,甘棠甩甩脑袋,清醒过后,抑制住想对着空旷地带大喊大叫的冲动,这条河小得很,不是榆城的潦河,会被人说扰民。

    北城这个破地方,哪里都小小的,以后再也不来了,她想。

    清晨,北城四平居。

    秦屹淮单手整理着袖扣下楼,抬眼,看见沙发上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

    秦老爷子习惯早起早睡,但也只比秦屹淮早半个钟头。

    老人家头发花白,表情一贯地肃穆,带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声头也没抬,“嗯”了一声后,又道,“吃完早饭,过来陪我下棋。”

    秦屹淮往旁边一看,棋盘已经摆好。

    不多时,祖孙两个面对面坐着,其余帮佣放轻脚步,并未打扰。

    黑子先行,秦老爷子先落右下方,节奏缓慢,求稳为先。

    他看了眼对面的秦屹淮,浑浊眼睛满是清明:“今天回榆城?”

    秦屹淮落白子,跟着秦老爷子的节奏,温和回话:“对,以后江雪会多来探望您。”

    两个人不紧不慢,秦屹淮的围棋就是秦老爷子从小教的。

    秦老爷子只道一句:“她也算有心。”

    其它没有多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对她百般挑剔。

    江雪原名秦江雪,是秦屹淮的堂姐,秦屹淮大伯的女儿,因为执意要进娱乐圈,和家里大吵一架。

    秦家老一辈有一些气在,看不上戏子,家里没几个人赞同。

    但她要去,还是让她去了,只不过秦老爷子放话,别想着秦家会帮衬半分。

    秦江雪倒也很有骨气,进了娱乐圈,把姓都去了。

    但说不帮,那个不干净的圈子,她又是那样爆炸的性子,真遇到困难了,秦家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祖孙两个对弈,在平静中刀光剑影,在包围与被包围中来回厮杀。

    秦老爷子落子,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你大伯让我向你道句谢。”

    秦屹淮并不邀功,也并不推辞,只谦虚笑道:“小辈该做的。”

    近几年形势暗涌,秦屹淮大伯要借机争位,其中关系疏通麻烦,秦屹淮给他省了不少事。

    秦家早十几年风光无限,官商两手抓,但风头太过不是好事。许多东西都不能放在明面上,有人借风口打压,为保大儿子在仕途上走得四平八稳,二儿子暂避锋芒,割舍北城产业,带着一家搬去了南方旧部——榆城。

    可没过多久,二儿子就在榆城出了车祸,秦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道谢这件事,秦大伯和秦屹淮有没有说,旁人并不知晓,但他特意在秦老爷子面前提一句,至少能让老人家安心。

    人到晚年,钱权皆有,虽然不明说,但谁又不想求一个家庭和睦?

    棋至最后,仿佛已是僵局,秦屹淮手衔白子,最后落在黑白棋交锋缺口处,局势瞬间明朗,只剩一气,黑棋败局已定。

    秦老爷子看着棋盘,宽慰笑笑:“学得不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过来,和你奶奶告个别。”

    秦屹淮最近几年主要处理北城的残枝败叶,这才常留在这里,修理完了,回北城的时候也就少了,是该好好道个别的。

    偌大的四平居,只剩秦老爷子一个主人了。

    甘棠下飞机的时候已是傍晚六点半,天边的霞光渐渐褪去,夜幕灰色悄悄降临。

    偌大的机场充斥着人们的低声交谈,行李箱的滚轮声在锃亮地板上此起彼伏。

    她穿了一件花色收腰连衣裙,胸前挂了副墨镜,一只手推着18寸登机箱,随着人群往外走,适时拐个弯,再继续往前,路边停了辆冰莓粉兰博基尼aventador s。

    这辆车是她大哥送她的,不像其它贴膜产品,它原厂就是粉色,不过她嫌颜色太骚。曾经有一次,她开这辆车去了咖啡馆,在两小时内,明里暗里被四五个人搭讪,好好的咖啡馆,被她开成了酒吧。

    于是这辆车就被甘棠放进车库里吃灰了。

    她上飞机前叫大哥接她,不用细想,这辆车铁定是大哥专门叫人开出来给她溜的。

    甘棠把行李箱交给司机,司机放好行李箱自行离开了。

    她自己上了驾驶位,把敞篷一开,路边打电话的行人也往这边瞅一眼。

    拉风,确实拉风。

    甘棠把歌一开,选了一首粤语流行歌,踩着油门冲出去。

    “曾看着同星空  闲聊吹风  看日出多感动”

    甘棠有一下没一下哼着。

    天不遂人愿,一首歌的时间还没过,天就开始落雨。

    一滴两滴,打在甘棠脸上,头发上,手臂上。

    榆城的雨就是这样奇怪,很会挑时候。

    甘棠皱眉,抬手抹了把脸,又抬眼看了看天,雨势像要越来越大,没办法,她灰溜溜把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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