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叶片间隙，斑斑波波地洒了一地。
陈乐央藏身在一颗银杏树的后面。
十步开外的花坛半遮半挡住她的视野。她隐约看见对面教学楼的长廊下，周洵衍又在那儿欺负人了。
那男生跪在地上，抱头求饶，但并没没有让周洵彦收手，反而遭到飞起一脚。
“啊……”男生因剧痛而尖叫，后脑勺朝下，直挺挺撞击在水泥地上。
一动不动，像是昏死过去。
陈乐央担心闹出人命，奔过去阻止。
周浔衍的狐朋狗友先看到了她，正要出口告诉他。但她抢在那帮人开口前，在周浔衍身后大声吓唬：“周洵彦！我已经告诉老师了！”
许是“告老师”三个字震慑到了他，又或者是她突然在他背后闪现让他吓了一跳，他猛地一愣。
谁能想到，就在他回转身，要过来看她之际，那个原先还在躺地上动弹不得的男生，突然暴跳而起。
陈乐央亲眼所见男孩手里多了一只削尖的美术铅笔，一双漆黑的瞳孔里有同归无尽的决绝。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的这么清楚，像是感应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极度害怕的她双手捂着嘴巴，下一瞬间，她的眼前充斥一片血红色。
“不要！”陈乐央从梦中惊醒。原本盖在她腹部的书，因她身体颤抖而滑落到地毯上，四周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额头汗津津得，陈乐央爬坐起来，靠着床靠背，下意识伸手去摸到后面墙上的开关，恍然发现灯一直亮着。
房间内亮如白昼。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稍有缓和后她仰起下巴，看着墙上巨幅的婚纱照。照片中穿婚纱的是她，穿着黑色西装的是周浔衍，绅士的不得了，婚纱照拍的很唯美，她坐在圈椅上，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还越来越紧，好疼，好疼。
她按着胸口，只觉得喘息愈发困难。
偏偏这时候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着实被被吓了一大跳。却还是第一时间把手机拿了起来。
来电是周浔衍。
陈乐央稳了稳心神，接起电话：“喂。”
“打了你三个电话，怎么到现在才接？”周浔衍态度很差，好像她没及时接电话犯了多大罪似的。
陈乐央闭了闭眼，心平气和地解释：“我睡着了。”她顺便看了眼手机左上角，已过凌晨一点。她记起自己等他等到了十一点多，实在熬不住，才会迷迷糊糊地睡着得。
“你过来接我。”周浔衍没好气地说。
陈乐央流露出关心地语气：“你喝酒了？醉了吗？小赵不在你旁边？”其实不像，他口齿很清晰。
对于她的三连问，周浔衍根本不予理会，重复道：“你过来接我。”
他一向如此，陈乐央早已习惯，她将双腿放到地毯上，划拉两下，找到地上的拖鞋：“你在哪儿？”
周浔衍报完地址就挂了电话。
陈乐央放下电话，着急忙慌去拿衣服，等她跑到院子，才发现车钥匙没拿，她又折回去拿车钥匙，一通忙活，坐到车里已经一点三十分。
周浔衍说他在夏枝路立交桥下，陈乐央赶到那儿，才发现不止他人在那儿，他车也停在那儿。
早不说明白，要知道车在这里，她肯定打的过来，她暗自道。
陈乐央靠边停好车，下车，走到周浔衍跟前，
“阿衍。”她轻声唤他。
周浔衍靠着车门抽烟，头顶正上方有路灯，地上一堆烟头。
夜风寒凉，她里面还是睡衣，外面是白天穿的驼色大衣，她来得着急，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他歪头看她，两指间夹的香烟，火星明明灭灭。
周浔衍穿着正式的商业西装，是黑色的，他身材一向很好，近一米九的身高，修长挺拔，因为肩膀宽，让他即便瘦，依然气场强大。除身高优势外，他的五官也是极精致的，深目高鼻，轮廓棱角分明，认识他这么多年，不管看多少次，都会为他心神荡漾。
“你怎么开车来了？”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嗓音磁沉，不悦明显。
“你没说不用开车。”陈乐央如实回答。
事实上她也有气。
周浔衍刀削般的薄唇抿作一条线，似乎在思考，片刻后才说：“那你的车先停这儿，先开我的回家。”说完他丢了烟，绕过车头，来到了副驾驶那扇门边。
周浔衍拉开车门。
见她愣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黑灯瞎火得，他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但她股冲天怨气，想忽视都难。
“怎么弄到这么晚才回家？”陈乐央语调没有太大起伏。
周浔彦的手停在车门把手上，也是想看她到底想是什么意思，便回答了她的问题，说“见客户。”
“小赵呢？”陈乐央再问。要知道每次出去应酬，都是小赵负责接送的。
周浔衍难得的有耐心，“小赵有事，今天我自己开车去的。”
陈乐央视线定格在保时捷的左大灯位置有擦到了景观树留下的伤痕，很显然是有出过小事故。
她不说话，他以为她没事了，就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时，驾驶室那扇车门从外面打开。
陈乐央一手拉着车门把手，没有要坐进来的意思，反而语气冰冷地对他说：“周浔衍，能不能不要拿自己的命和其他人的命开玩笑。”。
至于为什么生气，她自个儿也说不清，她想大部分因为起床气。
周浔衍从鼻子里发出冷哼，不屑一顾道：“其他人的是死是活，与我有关系吗？”
陈乐央被噎后回嘴：“周浔衍你说的是人话吗？”
周浔衍本就不爽，现在还要被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训导，发起了脾气：“你就说你能不能开？不能开给我滚回去。”
陈乐央深呼吸一口空气中的凉气，再吐出，压住火气，迫使自己平心静气地和他沟通：“阿衍，你晚上不能开车你不知道吗？万一出了车祸就是害人害己。”
真的是是老师当久了，见谁都像学生。周浔衍扯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似不屑又似讥讽，忽而他语气森然道：“说完了吗？”
“我—”她抓握这车把手的五根手指骤然收紧。
混沌的大脑，瞬间就清明了，她当即也意识到自己话多过头了。她心虚地垂下眼帘，在他还没发作前，麻溜地钻入车内，启动车子，全程不在与他有任何交流。
车在高架桥上一路飞驰，陈乐央车开的很稳。周浔衍抱着手臂看着挡风玻璃前快速掠过的高楼大厦。
男人都爱车，周浔衍也不例外，他享受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正因如此，高中毕业他不顾家人阻止考了驾照。早些年，他还玩赛车，他非要向身边那些多话的人证明，没有任何事能限制到他，即使身体限制也不可能。
只是，最近一年，明显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他的暗视力还是受了影响，尤其开夜车，时常看不清前方交通环境。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常年高强度用左眼，导致视神经过度紧张造成的。医生给他的医嘱是——注意用眼，不要开车，尤其是夜车。
今早小赵的父亲从自家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小赵临时赶回去了。晚上这顿应酬他本来是可以推的。但他还是太过自信了，结果开出去没多远，就出了车祸。
其实，他原先是打给好哥们霍继尧的，可这个混蛋又陪着新女友去新加坡逍遥了。至于父母那儿他更不想告诉，一是怕她们着急上火，二是免不了之后又一顿地谈话。
思前想后，只能打给陈乐央。
半个小时后，回到家。
陈乐央在院内停车，周浔衍先她一步下车，自行进了别墅。等她停好车，进门，周浔衍已经到了楼上。
脱掉大衣，陈乐央躺回床上，此时她已无丁点睡意，她拿了本书看起来，怎料还越看越精神。
开门声，来自卫生间。
陈乐央把书往床头柜一放，抬头时周浔衍已穿着一身蓝色厚睡袍出现在床头。未经打理的头发，软塌塌地贴在他眉头上，发色黑而亮，是半干未干的状态。
周浔衍留的是常规的职场发型，耳朵两侧修剪的利落干净，平时前额的头发都会往上梳，在用定型膏定型，露出光洁额头的同时更突出男性的阳刚之气。穿上西装加上凌厉的眼神，瞬间给人很强的压迫感，现在则反之，额发令他多了两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