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三人进了县城,便兵分两路,戴泽杰去县衙报失踪案,杨菀之和钱盎回营造司问门房王逢的事情。

    今日当差的门房叫张辉。这个张辉今年十八,三个月前才来营造司的。之前的门房老张年事已高,决定回家养老,这才推了自己的侄孙子张辉过来。张辉见到杨菀之二人关切地问道:“杨姑娘,钱大哥,听说昨夜你们被叫到寺下村了,可还好?”

    这个张辉也是个老实和善的人,平日里大家来点卯遇见了,他都笑着嘘寒问暖。只是他有些内向,对着钱盎几人总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所以方才钱盎和杨菀之商量好就让杨菀之来问,免得张辉有心理压力。

    杨菀之和和气气地问道:“稍微有一点事情。王逢、王哥最近可来过司里?”

    “没有啊。”张辉挠了挠头,“王逢大哥不是在寺下村吗?”

    “我能看一下花名册吗?”杨菀之问道。

    营造司的门房除了看门,还有一个工作就是点卯,每个人来营造司上工都要在门房的花名册上画个圈,以示今日到岗。如果有事需要外出,则要在花名册上写“外出”二字,而驻场监工前也要点一次卯,要在花名册上写一个“监”字,等到监工结束回司要写一个“讫”,表示监工结束,从次日开始正常点卯,在监工过程中回司汇报情况也是要点的。这也是便于营造司的管理。她隐约也记得这个月有一天看见王逢在册上是点了卯的,杨菀之从张辉手中接过花名册,翻到这月的点卯记录,果然,在八号那天,王逢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圈。

    “八号那天,是你在当值吗?”杨菀之扫到当天张辉的名字后面也点了卯,张辉懵懂地点了点头。

    “这里记录的王哥八号回来点过卯,你没印象了?”杨菀之追问道。

    “这……”张辉立马面露难色。

    杨菀之眉头微蹙,见张辉脸上犹豫,不由问道:“可是有什么隐情?”

    “这倒也没有,只是这件事……我答应了王逢大哥保密了。”张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听张辉这么说,杨菀之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脸色猛地一沉,冷声道:“张哥,这卯不是王哥点的,对吗?”

    杨菀之平日里待人都挺和气,尤其是和张辉年纪相仿,又是个姑娘,张辉平日里对她还挺有好感的。没想到杨菀之反应这么大,张辉也给吓到了,忙说:“这……这事情是王逢大哥拜托我保密的,你千万不要和赵大人说,到时候赵大人肯定要连我一起怪罪。”

    “你先好好讲清楚是怎么回事!”杨菀之有些来火了,语气更重了些,“这不是和赵大人说不说的问题了,寺下村现在出事了,王哥生死未卜,他点没点卯这件事,现在可不是关系到赵大人怪罪你的问题,而是秋官要不要查我们营造司的问题!你现在同我说了,我们还能和赵大人商量商量对策;你不说,真的出了问题,我们全都要去牢里。而且这也关系到王哥性命,你务必如实说来!”

    “什、什么?”听说王逢生死未卜,张辉着实给吓到了,他原以为营造司只是做做营造之事,不会像县衙一样牵扯到这这那那的麻烦中,这会儿慌起来倒是倒豆子一样全都告诉杨菀之了,“杨姑娘你莫气,我、我这也是一时糊涂……八号那日你们都去大运河巡察了,差不多巳时三刻,来了一个工役,还提了一盒酥点过来。他说他得了王逢大哥的差遣从寺下村来,和大人汇报一声,说念寺桥一切正常。我说赵大人出去巡察了,叫他且等等,他说他还有事,还说王逢大哥叫他来替他点个卯……”张辉越说声音越小。

    “点卯这事怎么可能假托他人之手?”杨菀之给张辉气笑了。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妥,但那个工役把那盒酥点推给我说是王逢大哥给我的,还说王逢大哥没来是因为那两日受了些风寒,但顾念自己监工这么久也没来向大人汇报一声,要是大人问起总归是不好的,让我行个方便。我心想王逢大哥平日对我也和气,这次还捎了一盒酥点,就……”

    杨菀之越听心越凉,她忍不住恨恨道:“张辉啊张辉,一盒酥点你就给人行了这个方便,那要是人家甩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是不是都能放人家进营造司拿我们的图纸烫样了?你真是糊涂!”

    “我……我不会……我觉得帮忙点个卯也没什么……”

    “可是寺下村出问题了!十几条人命!你若是当时如实地和赵大人说了,我们——”

    “菀菀,算了。”一直在一边默默听着的钱盎打断了杨菀之的话,“事已至此,责怪他也没有用。”

    “钱大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事情……”张辉急得快要哭了。

    钱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工役长什么样子,你可记得?”

    “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张辉是真的欲哭无泪,“我打小就分不清人,那人有鼻子有眼睛,有手有脚,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来以后营造司找门房须得找一个能记人脸的。

    “他有口音吗?身材如何?你且仔细想想。”钱盎继续问道。

    “口音就是我们维扬县本地的口音,身材……也是普通人身材,不高也不矮……”

    杨菀之感觉自己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

    “罢了。”钱盎叹了口气,“这两日我们会被秋官提去问话,到时候你且把今日说的这些如实相告,且当是将功抵罪。至于你犯了这错该如何处置,等此事过后再由大人定夺。”

    “我知道了……”张辉弱弱地回道。

    “菀菀你且回家歇息一日,明日同戴泽杰去运河那边避一避,念寺桥的营造你本来参与也不多,我和赵大人能顶得住。”

    “钱哥,郑世成肯定有问题,你和赵大人万事小心。”杨菀之忧心道。

    “放心吧,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轮不到你操心。”钱盎拍了拍杨菀之的脑袋,“我要赶去寺下村,你回去的路上替我向你嫂子报个平安,叫她勿要担心我。”

    “好。”

    杨菀之去钱盎家同钱盎的妻子许氏报了个平安,然后便回了自己家。辛温平去上学了,家里只有她一人,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那念寺桥的烫样是她做的,图纸她也签了章,若郑世成使了什么把戏偏将责任落在他们头上,她也难逃罪责。

    这么辗转着,终究还是抵不住一夜不眠的困倦,杨菀之沉沉睡去。

    辛温平散学归来后,见杨菀之在屋内熟睡,便没有吵醒她,自己下厨做了饭。虽然杨菀之总说她不用学着做这些,但辛温平还是和隔壁的林婶学了些庖厨之术。毕竟杨菀之时常在营造司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一来她总是在林婶家蹭饭也过意不去,总归是要主动替人打打下手,二来也想着减轻一些阿姊的负担。

    林婶说她阿姊是把她当小姐供着,但她也清楚,她们两个不过是一对儿孤女,她有什么理由让阿姊一人当家呢?

    好在营造司待阿姊不薄,一个月也有个三两的月奉,姊妹两平日过得还算朴素,也足以温饱,阿姊还攒了一小笔银子。辛温平以前以为那是阿姊给她俩攒的嫁妆钱,现在想来应当是去大兴城的路费。想到这里,辛温平的内心又涌起了惊涛骇浪。

    阿姊说自己并非她的血亲,又要三番五次提起去大兴城,想来自己的生生父母就在大兴。他们是谁?既然在大兴城,家境应该不错吧。可他们为什么把自己丢了?她也想过自己是不是阿爹买来的孩子,可是阿爹待自己这么好,他的为人在维扬县都是出名的清流,必然不会做买卖人口这档子违反辛周律法之事:再说,虽然辛周女子地位有所提升,还是有很多人家重男轻女,断然没有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又再买一个女儿的道理。那自己的生生父母,对自己真的会有情谊吗?

    辛温平内心其实是有期待的。她也想有一对爱自己的父母,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一想到自己是被丢弃的,她心中又像是扎了一根刺。她又想,如果自己回到了自己的生父生母身边,阿姊怎么办?万一他们不接受阿姊,阿姊不就成了一个人?万一他们不接受阿姊,也不喜欢自己,那又该如何?

    辛温平望着砂锅里的米粥,心里一团乱麻。

    她想,要么就别去找他们了。大兴城不比维扬县,物价又贵,阿姊攒的那几十两银子够花多久呢?姊妹两留在维扬县,等到她日后也考个县官,姊妹两吃着县里的月奉,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至于柳梓唐,以他的才华定是能考上的,日后若是和闻亭静成了亲,肯定不会留在维扬县。如果攀上了柳梓唐这个女婿,闻县丞这一任期满也不会再是维扬县的县丞了(闻县丞心里也确实打得这个主意)。到时候,她再给阿姊重新物色一个好夫婿,比柳梓唐好一千倍,而且要上门的,才不要阿姊嫁出去!

    小小的姑娘一边做着饭,一边心里已经把杨菀之安排得明明白白。

    “平儿,你回来了?”杨菀之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感觉饿了,自然就醒了,见辛温平在厨房做饭,便赶忙上来,“我来吧?”

    “已经快做好了,阿姊等着吃饭就好了。”

    姊妹两的晚餐很简单,一叠小米粥、一叠盐水虾和一叠酱菜。维扬县靠水吃水,鱼虾是极为便宜的,附近的京口县的香醋又是一绝,盐水虾沾着香醋吃,清爽又开胃。至于酱菜,也是维扬县的特产,爽脆鲜甜,价格又便宜,十文钱就能买一坛,够姊妹两吃半个月。杨菀之和辛温平在桌前坐下,辛温平开口道:“阿姊,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杨菀之愣了一下,意识到辛温平在说昨天被打断的事情,没有接话,让辛温平继续说下去。

    “如果阿姊想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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