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心情已然被长久的岁月模糊。
是不是伤心呢？
可能更多的是茫然，脑子里仿佛塞满了沉甸甸的浸水棉花。
她浑浑噩噩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消化吸收自己是替身的事实。
又像回到了经年噩梦中的狭小衣橱，逼仄的黑暗抽光所有的空气。
她是将要溺亡的人，无法呼吸。
但或许是自卑的本能保护了她。
这一刻，夏瑰感觉到隐秘的深处有种释然——
看，陆啼霜果然没有一见钟情，也不是真的爱她。
他这样一个人，无心无情、理性冷漠，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喜欢一个连灰姑娘都算不上的人呢？
所以，提心吊胆的幸福终于被事实撕成碎片。
锋利的事实划破深情的面具，把夏瑰拖入冰冷的深渊。
太冷了。
也太黑了。
慕砂是一个节点，标志着夏瑰与陆啼霜分道在不一样的路上。
过去不曾同行，将来也不会并肩。
“啊，她在别的城市住的，偶然路过。”luke的话唤回夏瑰的神智。
夏瑰心不在焉地回答：“啊？原来如此。”
“她不经常来的，他们只是小时候认识，可能家里有点交情。”
luke忽然意识到，夏瑰认识陆啼霜快六年都不知道他会做饭，却忽然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还给别的女人做过饭。
这显然是要命的事情。
不通情情爱爱但人精的luke赶紧转移话题，他嘴一瘸，问：“说起来，我是不是该叫你嫂子？”
“……”
被突然从回忆里抽出来的夏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luke是陆啼霜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学长，比陆啼霜大了几岁，因为和家里闹了矛盾才不远万里跑来投奔曾经的学弟。他的能力自然没得挑，但是中文实在是没学多久。
怎么也不该是嫂子。
但是……
弟妹……？
烫嘴的两个字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堪堪咽回去。
这混乱的亲缘关系该怎么和小老外解释？
她尴尬地笑了笑，决定避开尴尬的辈分关系：“我叫夏瑰，叫我小夏或者rose都可以。”
“啊，我知道的，玫瑰！”luke欣然接受，“霜说你什么都会做，还做得特别好吃，我一直想着哪次遇到你一定要从你这里偷师学点。”
夏瑰是典型的谦虚的东方人：“我只是比较擅长甜品，其他的都一般。”
会炒个蛋炒饭都要说自己厨艺高超的景总挑眉不信：“谦虚。”
“霜的嘴说话毒吃饭挑，他说好吃，你肯定是有什么特长。”
这话没错。
陆啼霜这个人就仿佛没有味觉，饭菜好不好吃全无所谓，他至多评价一句食材是不是新鲜。
夏瑰没想到他会跟别人说自己做饭好吃。
景麓：“rose你可不能藏私，你们不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吗？”
这位abc朋友的中文是半吊子，成语用起来乍一听是那么个意思，但仔细想想都是不知所谓，偏偏他还很高兴。
“好啊。”夏瑰不纠正他的耍赖，笑着点头，“不过作为交换，我想知道你秘制酱料的配方。毕竟我们还有个词叫礼尚往来。”
烤肉渐渐熟了，滋滋冒着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luke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这看起来黑乎乎的酱料加热微焦之后居然格外香。
“没问题，你即使空手套白狼也可以的。”肉食动物脑子里空空如也，苦思冥想半天，“那我要学，唔……我想想。”
夏瑰不说话安静地等着。
余光里，有个女生坐在了陆啼霜的旁边。
那张椅背上搭着夏瑰的外套。
刚刚听别人称呼这个女生为ashley。
ashley的年纪约莫和陆啼霜差不多，只是一张御姐脸显得非常成熟。
她的眼里毫不掩饰对陆啼霜的倾慕与欣赏，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
有几句顺着风传过来，掺在烟气里听不太清。
陆啼霜频频点头，偶尔会搭一两句话。
“我觉得，陆总考虑投资一些物联网开发吗？”
“有具体的想法？”陆啼霜双腿交叠，即便是窝在伸不开腿的折叠椅里也让人觉得他闲适悠然。
“有一些……”ashley滔滔不绝，“……”
“想法不错。”陆啼霜摆了摆手，“下个月你写个正式的方案给我，我们再讨论。”
他表情都没变，但是转了一下身体，变成了略微面对ashley的样子，“你来我这里几年了？”
“有五年了。”ashley想了想，“到今年年底，嗯，已经五年了啊。”
陆啼霜点点头：“西边的分部成立不久你知道的，那里的负责人有离职的意向，如果这次的考核下来没有意外，我希望你可以接手他的职位。”
这无疑是一封诱人的offer。
ashley有点惊讶：“真的吗？”
陆啼霜笑了，“当然是真的，所以方案好好准备，我很看好你。”
ashley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很快被陆啼霜打断了：“好了，难得出来放松一下，就不要一直聊工作了，不然我可真是白花这些钱了。”
ashley紧接着调笑了一句什么。
陆啼霜没有反驳，反而笑得温和，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ashley不是无法阅读空气的人，她很快起身，融入了其他的小圈子里。
椅背上的衣服留下一点被压过的褶皱，边缘团在一起。
陆啼霜皱了皱眉，伸手抚平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褶子。
夏瑰收回视线，利落地把砧板上的碎肉和菠萝皮一起扔进垃圾袋里。
因为扔垃圾是不需要犹豫不决的。
食物的香气很快把散在周围的人聚在一起。
香槟被景麓疯狂摇晃后，嘭地一声弹出了木塞，拉开了庆功会的序幕。
正式开吃前总免不了领导说话的环节。
陆啼霜笑着推辞了，luke会意，接替了他的活。
这位景总烤肉时喋喋不休又热情奔放，致辞倒是意外简洁。
“首先感谢各位这几个月来的辛苦付出，这次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相信陆总必然不会亏待我们的，大家到时候只要安心数银行卡上的位数就好。”
陆啼霜举杯回应他的要求。
惹得大家也三两叫好。
luke又说了几句话，进入总结：“最后，祝我们散是满天星，聚和太阳肩并肩！”
“好！”周围人卖力鼓掌。
人不多，大部分是luke的心腹，平时放出去都可以直接做小组的leader。
这次成组直接对接可见陆氏对这个项目的志在必得，完成了自然也更高兴。
他们个个都是人精，会来事又会玩。
气氛很快被炒热。
luke和夏瑰的手艺都遭到了哄抢，每个人都吃得很愉快。
“我看你忙前忙后都没怎么吃。”陆啼霜把手里的盘子递给夏瑰，带她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坐下来，“吃点？我给你留了一些。”
盘子里摆得很精彩。
有luke拿手的烤肉，也有夏瑰自己做的炒泡面与炖的红酒牛肉。
食材都是上好的，两个人的手艺也无可挑剔，但是微微冷掉后，融合在一起的酱汁变得油腻。
夏瑰接过来吃了两口就不动了，只捧着橙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酸涩的果汁抚顺了恶心的感觉。
“怎么了？胃口不好？”陆啼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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