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主城的周边常年遭受雷暴,气候风云诡谲,午时莉芙拉还嚷嚷着浑身发热,躲到书房外的廊下纳凉,不多时就乌云压顶,一场压抑了数月的暴雨酣畅淋漓地落下,她及时把脚缩了回去,避免被雨点淋湿。

    莉芙拉抱住双膝坐在廊下,古色古香的地板在雨中散发腐朽的气息,像是炎夏里被虫子蛀空的木头,雨水中混杂着一股泥土的味道,她脸上也淋到了些飘进连廊的雨点。

    方才在书房燥热难耐的身体霎时间回归安宁,她下巴搭在手背上,凝视这场稻妻民众期盼已久的大雨。

    身后衣物摩擦声逼近,她微微仰头,湛蓝的瞳孔里缓缓步入一片薄薄如纸张般的身影,那身段颀长直挺且清癯。

    他…是不是有些太瘦了。

    思及此,莉芙拉藏在衣袖的手动了动,戳戳自己的小腹,倒也没有多么丰腴。

    绫人垂眼对上她有些迷离恍惚的眼,而后看向廊外的倾盆暴雨,雨丝毫不留情飞溅到他的发丝。

    “这下阿雀就不会觉得热了吧?”他忽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

    耳边是夏季缠缠绵绵的雨声,眼中是他泛着笑意的唇角,莉芙拉后脑勺轻而易举就能靠在他的小腿上,似乎是察觉到她沉默背后的意思,绫人向她靠近了半步。

    她却没有按照心里的想法靠上去,摆正脑袋后,就目不斜视地盯着愈发庞大的雨幕,像是心无旁骛地在享受暌违已久的凉意。

    绫人仍旧保持着这样的距离,立在她的身后,目光落在她乱糟糟的发顶数秒,忍住了抚摸的想法。

    若是像摸绫华脑袋那样也摸摸她的,大概是行不通,这样突兀的举动会给她带来困扰吧。

    托马似乎很擅长做类似于摸脑袋的亲密举止,那时候他是如何做的…

    绫人单手扶着下颌,眼眸凝住眼前那颗圆润的脑袋,心思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家主,好像有人过来了。”

    她瞄到院落里迈进雨帘的身影,身后的人毫无所觉,她只好站起身,走到他身侧,举止颇有些像是认生的孩子一般。

    绫人看向她,随后又看了眼院落里走来的托马,眼神中似乎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

    “原来是托马呀。”她看清楚那道身影,一脸放光地迎了上去,神色霎时间拨云见日一般明朗。

    笑了?他不由得陷入深思,视线堪堪在少女脸颊平地而起的笑容上停住片晌便缓慢移开。

    绫人眼眸落在托马身上,他朝自己颔首致意,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莉芙拉拽走,她旁若无人在他的衣服里摸索,惹得托马满脸羞臊。

    他们原是如此亲近的关系么?

    绫人敛下眉眼,收回视线的同时也收起了对二人的探究,默不作声回到了书房之中。

    近日与阿雀相处下来,她态度有所转变,但也仅仅是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待见’,相比起她与绫华、托马,仍然相距甚远。

    绫华自幼可爱懂事,讨人喜欢,他无可置喙。但托马…也是为人亲和正直,来到神里家不过半载就取得了家里上上下下的信任,连他也难以挑剔他的错处。

    他恍然从忖度中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在计较些多么无趣荒唐的事,可心里却骤然生出几分迷茫。

    有人天生就自带亲和力,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长辈的欢喜,也能获得他人的注目。绫人自小便是众星捧月,傲然屹立,族中无人不对他寄予厚望,那些视线都成为了他自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今他却失去了那一部分,阿雀眼中看不见他的光环和傲气,那些外在于她而言一文不值。

    那也是他唯有的东西。

    她好似更喜欢心灵感受到的,而不是肉眼可见的。

    从她初来神里家,就已经看透了他少年如玉外表下隐藏深沉的心机。

    为了父亲的夙愿重振家族的雄风与荣光,绫人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一切以稻妻神明的意志为主,并且时刻谨记维系家族的名誉,久而久之,养尊处优的神里家小少爷由内自外被贯彻这样沉重的责任,他亦变得瞻前顾后,继位后,他一边忍受着诸多污蔑与盘剥,一边承担起守护神里家与家人的重担,寻找强大的依靠。

    他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无所谓,但唯有家族,他所珍视的家族,不可遭人践踏。

    绫人脸色罕见染上冰霜,似乎思虑过多了,隐约想起些不甚美好的记忆,抬眼就见门廊上两人谈笑风生,他掩盖住眼底的一片冷色,唇边带起平和的笑意。

    “今日练字就到此为止吧,托马一来,阿雀的心思估计早就不在练字上了,书房外有伞,一同离去即可。”他眼底泛起柔和的浅笑,温润尔雅的面目下好似丝毫没有半点崩裂,周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莉芙拉神情微顿,手里攥着的可丽饼有些索然无味,昨日就拜托了托马一定要给她捎带小吃,没想到突如其来一场暴雨,还以为没戏了,结果他如此老实较真,冒雨都给她带来了。

    趁托马撑伞,她扭头看了眼端坐桌前的绫人,不知怎么,有时望着他就觉得心里陡然安静下来,忘记了思考也忘记移开视线。

    “那明天还要过来练字吗?”

    她脑袋混沌一片,不经过大脑思考就喃喃出声,说完才赫然反应过来,连忙闭紧了嘴。

    绫人翻看公文的动作微滞,浴衣宽松的袖口下滑,露出一截骨感分明的手腕,他眸色如水般温和,“诚如我今日所说,困顿之时难以练好字,受人强迫也不是练字的初衷,不想来可以自便。”

    …自便的意思是可以不用来了吧?莉芙拉揉了揉垂在胸口的头发,在潮湿的雨天有些蔫蔫的,沾着些微湿气,她盯住手里几近凉透的可丽饼,刚尝到第一口时雀跃的心情消弭殆尽,闷倦感突然袭来。

    她低头踩了踩地板上的水珠,闷声道:“托马,你还没有撑好伞吗?”

    “撑好啦,我先走了,阿雀今日的练字任务还没有完成呢,那就鼓起劲一口气完成吧。”

    他眯着眼笑了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狸猫。

    说罢,托马支着伞一脚踏进雨幕之中,回头时瞥见满脸茫然无措的少女,眼底奔涌的喜悦藏不住,她似乎还有些高兴。

    书房内低垂着眼的家主大人也重新抬起了头,他沉沉松了口气,应该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托马!”莉芙拉莫名其妙被他抛弃在书房,方才骤然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转身回到书房。

    绫人缄口不言,神色稍有缓和。

    “看来有人不想阿雀荒废学业,那就劳烦你接着练下去了。”

    雨声淅淅沥沥,浇灭了夏日的燥热,也将莉芙拉内心深处掩埋的心绪翻出来洗涤了一番,重见光明。

    ……

    某日,莉芙拉早早地就来到了家主书房,背脊挺直地坐正,她最近积极的态度引起了绫华的注意,有时清晨练剑都不见她的踪影。

    今时不同往日,平时绫人都在奉行所忙于公事,鲜少有时间回到神里屋敷休憩,唯独午后这段时间他会在书房处理公务,而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也成为了她能与他独处的时光。

    莉芙拉夜里入梦也会梦见他,自从上回见过他泡汤池之后,晚上做梦也不得安宁,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思春梦,寻常少女都会面临这个烦恼,度过了也就算了,没想到最近做梦愈发猖狂,那还要从下暴雨那天说起,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压根不知如何说明这种心情。

    听到他说以后不用来书房练字,她心里就堵塞难受,于是她就乖乖回来练字,可目光一触及绫人的脸,就跟黏糊了胶一般难以挪开。

    难受却又不想练字,只想和他独处,想什么都不做,懒懒散散地只望着他,可他会觉得她在躲懒。

    莉芙拉只当是自己是松散怠倦惯了,倒也没思前想后。

    今日绫人来晚了,趿着木屐走近书房,浑身透露出一股特别的香氛,发尾沾着些水珠,显得湿润,似乎是从外边回来时沐浴过。

    “托马回来带了些你爱吃的东西,方才在院子里巧遇,他说你不在卧房,便托我给你带来。”

    莉芙拉笑逐颜开,翻了翻书桌上堆积的食物,挑挑拣拣地吃了些,绫人倒也随她,并不在乎桌上还摆放着他的公文,安静等她吃完,就传唤了侍者将桌面恢复原样。

    她吃饱喝足,又有些瞌睡了,擦嘴的间隙她抬眼瞥向绫人,他阖着双眼,单手支着额头像是在小憩,沾湿微潮的发丝耷拉在两颊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得像一潭池水,清澈细腻。

    睡着了。莉芙拉悄声放下帕子,双手撑着桌面跪坐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他的方向前倾。

    眼皮下明晰可见的脉络青筋,长而不密的睫毛有些颤颤巍巍的。

    她感受到体内涌入的丝丝魔力,难得的不可多得的机会让她获取力量,然而她并不是渴望强大的魔力,而是对他的皮相颇为垂涎。

    以往她也不是看不见绫人俊俏的脸,可偏偏就是现在,她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地贴近他。

    莉芙拉撑着身体凑近,在他干净无暇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

    好想更近一些…

    屋外是断断续续的蝉鸣,闷热夏风吹过,稀薄的光影透过门扉照在地板上。

    她越靠近,身子僵在半空中就越难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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