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玦过来拉她的手，想要离开，可她另一只手腕却又被李舜拽住。
李舜瞪着他：“我们还没说完话，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般不知礼数，都不说先问问莫菱的意愿吗？”
曦玦盯着他的手：“礼数？你又知道多少，抓着菱儿的手腕有问过她的意见？”
在劈啪作响的烛台两旁，两人大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莫菱甩开他们的手：“好啦好啦！别再吵了。”
她对李舜说：“李舜，我对你只有朋友的情谊，其余没有再多，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李舜垂眸一笑：“我明白，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嘛。”
“那你还有什么事……”
“你忘了一件事。”李舜从怀中拿出一叠东西，“喏，答应你的。”
他将那叠东西展开，赫然是一沓银票：“一万两，一分不少。”
当初在桑林镇外遇见李舜时，他曾许诺，若是她保他平安回去，他便携万两银钱相赠。
其实那时候莫菱并未将此事当真，她救人又不是为了银两，哪想李舜当了真，并将此事记挂在心中。
莫菱怔怔看着银票，冒出一句：“你这是把自家卖了吗？”
李舜被她逗笑：“哪能呀！我们印北府专管朝廷掌印，还有十方各路的重要刻印，万两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
随即他小声冲她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跟我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莫菱无奈的一笑，李舜嘟囔道：“就这么喜欢他吗？荣华富贵都不要。”
莫菱看了眼曦玦，嘴角不自觉弯起，声细如蚊：“是很喜欢。”
曦玦眉睫微动，又听她说道：“但也不止这个原因。”
莫菱推回李舜递过来的手：“这万两银票我不要，你拿回去吧。你不是也说我们是朋友么，朋友之间相助又何需这些。”
银票被李舜捏住，他深深望了莫菱一眼，随后从手中抽出一百两银票塞给她：“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收下，只是你此番南下去中原，我怕是不能与你同行，这一百两只当是我这个做朋友的所尽的绵薄之力，你必须收下。”
“李舜……”莫菱无奈。
李舜却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明日一早我们便要打道回府，此去……印北府还有诸多要事等着处理，怕是再见很难了。”
印北府只剩他一人操持，虽家中有叔伯在，但利益牵扯之下，唯有他主家才是，他这一去，或许就像是应了李展临终前的话，再也不会踏足江湖。
“明早兴许来不及跟你道别，今日便提早说了罢。”李舜又堆起淳朴的笑容，“莫菱，后会有期。”
莫菱脸上也挂出释然的笑，拱手道：“后会有期。”
李舜看向曦玦，此刻他们十分默契，豁然冰释前嫌，朝对方颔首一礼。
喧闹的宴席仍在继续，并未因为他们三人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而有任何停顿，大家高举酒碗，酒碗在空中相碰发出“叮当”脆响。
酒到酣时甚至有人放声高歌。
“阿伊里阿伊里~我的妻，你可有看到，可有看到我和我的兄弟们在欢声笑语……阿伊里阿伊里~你可有听到，可有听到我对我的兄弟们说，我有多宝贵你……”
纵使再欢乐的时光也终会迎来结束。
在所有酒罐都空了的那一刻，在烛火燃尽之时，在黑夜走到尽头，弥留之际的最后一次回头，刹那间，明媚的笑容点亮了大地。
天亮了，一抹光刚好投在方婉婉脸上，她被明晃晃的光弄醒，眨着眼睛抬起酸涩的眼皮，朦胧间看到窗边一个身影。
莫菱坐在客栈窗边，金鸾刀压在磨刀石上，被她一遍又一遍来回滑动，她认真地盯着，不想错过每一粒石屑飞舞。
手上的动作缓慢且有规律，来来回回的动作身为熟稔，方婉婉蹙眉看着，她曾见过中原的一位刀客，日日都要磨刀。
刀客十分爱惜自己的宝刀，他磨刀时的动作神情也如莫菱这般认真，甚至眼中还带了些眷恋痴迷。
这一刻，莫菱仿若同那位刀客的影子合在了一起，令方婉婉瞧得出神，直到曦玦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她才回神。
曦玦从后厨出来，端了两碗热乎乎的菜粥以及一碟点心。
听见声音莫菱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同他会心一笑。
他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趁热吃。”
“嗯。”莫菱点着头，一双笑眼中几乎要拧出水来，水灵灵的。
曦玦瞧着她不自觉弯起唇角，按捺不住想要俯身上前亲吻她眉眼的冲动。
当一个轻浅的吻落在眉睫上时，莫菱整个愣住，随即脸颊绯红，垂头嘟囔道：“你做什么啊，别再被人看到……”
“能被谁看到？还是说，不能被谁看到？”
曦玦戏谑的声音绕在她耳边，她羞红着脸，撇过眼不去看他，却意外看到对面的方婉婉。
方婉婉见她目光突然转来也是一愣，她眼球快速转动了一圈，然后立马闭上了眼睛，趴在桌上，还用手肘挡住自己的脸。
曦玦顺着莫菱的目光也看到了想装睡的方婉婉。
他也不自在起来，全然没了方才调侃莫菱那样的嚣张。
他舀了一勺菜粥：“快些，趁热吃吧。”
还真就如李舜所言，一大清早，天还未亮，莫菱走出房间后只看到大堂中方婉婉等人趴在桌上酣睡，全然不见印北府的一个人影。
不愧是朝廷中人，一干人等训练有素，即便酒醉，一声令下，他们也会立即清醒过来收拾包袱走人。
也许听李展的话也是对的，像李舜这样肩不能挑架不能打的，还是少招惹江湖中人的好。
吃完早饭，莫菱和曦玦也要赶路了，看到仍旧处在睡梦中的方迹等人，他们也没好将人叫醒，只冲着装睡的方婉婉道了声别。
方婉婉也是能忍，直到他们离去，她才起身。
其实再多一刻她也将要坚持不住，莫菱他们刚走，她整个身子从凳子上弹起，手忙脚乱地往茅房跑去。
再多一刻，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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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不止的晴日里，草地上野花丛丛，在一堆黄的蓝的紫的矮花丛中陡然钻出一两朵橙红的花，最是妖艳，让人眼前一亮。
穿过花丛走到平坦的石头滩上，莫菱掬起一捧水，尝了尝，清凉的河水带点甘甜，沁在口中，那清爽的甜味直达心府。
不远处，曦玦已经脱下鞋袜，挽起裤腿走入河中，冰凉的河水没过他的膝盖，河面上粼粼的光将他纤长的睫毛照得发白。
他手中握着一根底部削尖的粗树枝，随着他的手臂猛地扬起又落下，直插入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