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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饭厅出来,宋知韵无事可干,恰逢云舒送信回来,说许岁宁约她去会云楼听戏。

    她欢欢喜喜,打扮精致,前往赴约。

    会云楼与霍府同处一条街上,耗费不了多时,楼外消息硬硬的的许岁宁映入眼帘。

    相携入内,雅间上座,底下正好开戏。

    今儿演的是《西厢记》,宋知韵看过几次,是以看得心不在焉,只侧过脸和许岁宁闲聊:“你算算你几时有空,我好安排去西山的日子。”

    一提这个,许岁宁的伶牙俐齿就不复存在,吞吞吐吐的:“……我随时可以,全看你表姐夫何时回京……”

    “估计也就这两日,快了。”她抿嘴收住笑。

    许岁宁羞得紧,赶紧把话题扯开:“听说,昨儿将军府鸡飞狗跳的,霍将军还受了伤?”

    宋知韵抓了把瓜子,边嗑皮边叹气:“连你都知道了,想来全京城已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这你真说着了。”第一场戏步入尾声,台上正布置下一场的场景,许岁宁将视线挪回来,“就是下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被我撞着,这才有今日一问。听完他们的话,真真儿叫我吃了一惊,原来霍将军的姓是后来才改的。”

    “人家的家务事,关咱们什么事,老谈这个做什么。”霍铮好似她的克星,一旦想起他来,哪哪不舒坦,瓜子也不香了。

    许岁宁瞧出症结,打住不谈。

    第二场刚好开演。

    午时散场,二人趁便在会云楼填饱肚子,而后分道扬镳。

    宋知韵抵触回将军府,靠在路边思来想去,难以抉择之际,被云舒戳了戳肩膀。

    “那是将军吗?”

    循着云舒指过去的方向眺望,一人一马纵风而来。

    “不是他,又是谁。”这一眼,恍如亲临沙场,亲眼目睹了那个英姿勃发的霍铮。

    无言间,霍铮勒马,睥睨过来。

    “将军,怎么来了?”宋知韵全然接下来自高处的注目,语气淡到了极点。

    她不喜欢这样的打量——由上而下的,居高临下的。

    这让她感受到了无穷的压迫感。

    “肚子饿不饿?”霍铮翻身下马,手牵缰绳昂然挺立。

    宋知韵如实说来,末了象征性关怀一句:“将军可也用过午膳了吗?”

    他笑着摇摇头:“还未来得及。”

    “总不能是将军的继母又来耍无赖,将军才顾不上饱腹吧。”心中怎么想的,嘴上便顺着捎了出来。

    霍铮倒是意外的大方,道:“已经解决了,夫人无需担心。”

    宋知韵点点头,不动声色避开对面那道热切的注视。

    霍铮看破不点破,斜向霍府的方向,道:“夫人陪我散步回去,可好?”

    左右不远,且她本就有饭后消失的习惯,故答应得挺痛快。

    虽为夫妻,交情却浅薄,直入了霍府的门槛,宋知韵声息全无。

    以书房作为分界点,二人默然分离。

    宋知韵依旧回内院无所事事;霍铮与等候多时的孟康去书房谈事。

    谈的内容,晚些时候,由云舒的口中带了过来:“将军做事真一点情面不留,贺二公子眼下在赌坊里押着,就等着银子来救命,将军居然以五分利的条件,把银子借给贺家……这跟城中那些放债的,没什么两样。”

    宋知韵一璧称奇叫绝,一璧有感而发:“霍铮做事不厚道,那个贺二公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下午时,我听院子里有几个小丫头交头接耳,那贺家二公子常年喝酒赌钱,惹是生非,把家底败了个干净,被扣下纯属活该。平心而论,怨不得霍铮绝情。”

    感慨归感慨,凑热闹却不能落下,是以掉转话话茬儿:“那贺家人对霍铮的行为,是个什么态度?”

    “贺大公子和孟康一并回贺家来着,进门刚说了两句,贺老爷气得面色发黑,扬手就要打贺大公子,幸好孟康身手了得,当空拦下来。贺老爷眼见打不过,只能口头上叫骂,一口一个‘狼心狗肺’;刘氏倒没动手,只是哭骂,骂将军黑心,骂贺大公子窝囊、胳膊肘往外拐。惊天动地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按手印把银子揣了下来。”云舒绘声绘色道。

    她忍俊不禁,望着云舒一笑:“还算识时务,否则贺二公子可就麻烦了。”

    云舒深以为然。

    主仆二人又扯了阵闲篇儿,到饭点,敛笑前去用饭不提。

    且说这场闹剧的风儿吹到圣上耳朵里,圣上一把将批了一半的奏折掷飞出去,拍案怒道:“这个贺惇,朕念及子衡的颜面,对他一家子一忍再忍,而今非但不收敛,反愈加不像话!”

    圣上性淡薄,少有震怒之时,大内总管李原心惊不已,缩着脖子将奏折拾在怀里,悄声挪到圣上身边,轻放好折子,斟酌字句道:“贺惇一介匹夫,何以有脸令陛下您大动肝火……奴才愚见,霍将军是真刀真枪过来的,不会任之摆弄,贺家捞不着便宜,陛下只管信任霍将军就好。”

    可巧,皇后惦着圣上这两日有些咳嗽,特下厨亲熬了金桔雪梨汤送来,正赶上李原苦口婆心地劝,便也来出一份力:“陛下,子衡不再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的霍铮了,他已成家立业,自有独当一面的本领。况贺家平头百姓,陛下插手,免不得落个偏护的罪名,大臣们早前便对子衡大权在握有所不满,目下子衡不是在西北,而是在京城,勾心斗角的漩涡中心,他又沉默少言、不爱交际,再不注意些,他以后的处境只会更难,名声会更臭,也带累了宋家那姑娘。”

    皇后所言句句在理,圣上涨得通红的脸色渐归常态。

    皇后莞尔,眼神射向雪梨汤,温声道:“瞧瞧,光顾着为人操心,竟把自己的生辰抛之脑后。眼瞅着就是十八了,陛下打算怎么过?”

    圣上低眸略加思索,松了口:“年成才好没两年,勿铺张浪费,就安排在太极殿,关起门来自己聚一聚即可。”

    皇后点点下巴,微微俯身,捻起勺柄来,交到他手中,语气夹着少许命令的意味:“巴巴儿给你炖的,赶紧尝尝味道怎么样。”

    圣上不计较“你”的称呼,反手抓住,舀了一勺伸到皇后唇边,笑道:“不能光朕享用,你也该受用受用。”

    皇后瞥瞥纷纷低垂着头的宫人们,打开他的手,撂下一句惟彼此听得到的“不正经”,款款远去。

    翌日早起,田嬷嬷来府,请霍铮、宋知韵二人进宫陪皇后说话。

    皇后相请,自无二话,用心妆点一番,动身前往。

    今儿个霍铮不坐车,骑着汗血宝马在旁悠悠随行,路途漫漫,她无事可做,便揭开帘子来悄声看他。

    他穿了一身鸦青劲装,腰间束着同色腰封,上坠一块儿奶白色玉佩,驭马的动作带动玉牌,微微作响,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俏皮感。

    视线寸寸向上,浓密乌黑的发丝以一顶语冠扎起,光洁饱满的额头毕现,更衬得眉棱骨高挺深邃。

    扪心自问,霍铮的外表、气质俱无可挑剔,毫无疑问,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好像……这个将军夫人当得也挺划算的?

    ……

    宋知韵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忙转开目光,盯着鞋尖心猿意马。

    待入凤仪宫宫门,将值午时。

    临门伫望,寝殿里影影绰绰,很是热闹。

    田嬷嬷适时解答:“忘跟您二位提了,太子殿下、太子妃、三公主和驸马爷、六公主及八皇子都在呢。”

    宋知韵被这阵仗惊出一头细汗,在家时不曾认真修习礼仪规矩,应付父母尚且应付不过,冷不防到众位皇子公主面前,可想而知后果如何……

    “有我在,不用怕。”措不及防地,手被霍铮攥住,源源不断的温度奇迹般抚平了焦躁的心神。

    田嬷嬷看得分明,听得真切,笑吟吟道:“夫人多余担忧。您不知道,皇子公主们私下里经常谈论您,对您一百个好奇,都想见一见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何等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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