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山洞很大，四通八达的小道也多，顾幼芝拉紧身上的衣裳，脚步匆匆。
她在酒中加的药是平常的三倍，也不知道能被制住那恶鬼多久？
她沿着记忆中山洞的出口走，到了一个岔口，有两个岔道，形状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一个岔道洞壁很干燥，一个却有些潮湿。
顾幼芝选择了潮湿的那个。越往里走，耳中渐渐听到细微的流水声，随后她加快脚步，直到看见前方洞口的光亮，她走了过去。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走错了，面前的不是山洞的出口，而是另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中央有一汪泉水，而那块入洞时看见的玉石，正悬浮在泉水上方。
祁问川盘腿坐在玉石之上，乌发如墨，衣裳雪白，此时已经进入闭关冥想状态，没有意识。
顾幼芝走近了些，见他确实无知无觉，轻轻的伸出手，就触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祁问川被这个结界护住，外面的人影响不到他。这种情况只能先离开，顾幼芝转身就打算走，可被她悬挂在腰侧的镯子，却在此时微微抖动起来，并且抖动幅度越来越大。
手腕上的镯子也开始收紧，顾幼芝忍不住退后一步，左手按住右手的镯子，企图将其摘下来，可那东西紧紧的焊在手腕上，纹丝不动，她想将腰间悬挂的镯子扯下来，可还没有等她动手，那镯子已经径直脱离了顾幼芝，狠狠的撞在那结界上。
闭关时被打扰，会导致修道者灵气逆行，走火入魔，是大忌！
顾幼芝没有过多犹豫，脚步轻点，就追着镯子上去。
她动作还算快，那镯子顺利被她握在了手中，可就在下一刻，她被那镯子带着一起撞在那结界上，“咔嚓”一声，结界轰然倒塌，镯子也在这一次的撞击后，寸寸断裂。
她控制不住的下跌，而她的正下方，闭关被打断的祁问川睁开双眼，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却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顾幼芝，撑着手，不躲不避。
祁问川经脉尚未修复好，刚刚又被打断了修炼，他本来就瘦弱，此时砸下去，估计会断一两根骨头。
顾幼芝强行逆转身体，一头撞到玉石表面，又从玉石上滑下去，祁问川过来抓住她，“刚刚能接住你，何必把自己搞得一身伤。”祁问川拧着眉头。
“你已经受了伤，再接我就太勉强了。”顾幼芝捂着手肘站起来，有些愧疚：“对不起。”
“不是大事。”祁问川说。
祁问川面色苍白，唇角的鲜血很红，唇瓣却过于灰白，顾幼芝一把捏住他的手，灵气探入他的身体，只见他稀烂的经脉剧烈的扭动，又被毁了大半。
她手抖了下，盯着散落在玉石和泉水里的镯子，表情捉摸不定。
“镯子有问题。”祁问川说。
顾幼芝蹲下身来，将那镯子碎片一块块捡起，“你受了伤，必须赶快医治。”
“无碍。”祁问川重新坐好，递过来一个瓷瓶，那瓷瓶呈现奶白色，顾幼芝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便将那瓶子放在顾幼芝正前方的玉石上。
顾幼芝拿起来，拔开瓶盖，浓郁的药香就涌出来，顾幼芝盯着她摔下来时擦破的手臂衣裳，衣裳上晕出一点并不清晰的血迹，被衣裳褶皱掩盖，一般情况下是看不见的。
“你储物袋中应该没有伤药，这‘断续膏’对缓解淤血，愈合伤口很有效果。”祁问川的声音清冷。
顾幼芝盯着手中的药，缓慢的垂下眼睛，又看了祁问川一眼：“……你总是考虑的很周全。”
其实这话说的不太合事宜，毕竟她如今只是一个被困在幻境中的，与祁问川相识不久的陌生人，因此她很快就扬起笑容道：“剑尊大人素来体恤我们这些小辈，如今看年少时候的他，很是和煦。”
祁问川却只是看着她，微微的笑了笑。
“你手上应该有传音符。”顾幼芝指了指祁问川的储物袋：“尽快通知家主，便说是我故意打破了你的结界，害你负伤，到时候祁问照血液中，还会残留着我给他下的迷药，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我心思恶毒，害了你们。”
说着，她有些愧疚的看着那清透的玉面：“你闭关应该是为了经脉之事，我……不该冒然打扰你，如果因此造成任何后果，我都会承担到底。”
她说话时，眼睛低垂，表情真诚，这样的表情，祁问川在江沅身上看见过太多次，曾经的江沅每次犯错惹事，都会这般模样。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同，那时他和江沅身份亲密，江沅不会如此正经且明理的和他说话，她也是会道歉的，也会在事后弥补，但道歉的时候总有种撒娇的意味。
祁问川忍不住伸出手，却又在接近顾幼芝头顶时，收了回去。
如今他没有理由碰她的，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她想必也不想他认出她。
“是我修行疏忽，与你无关。”祁问川笑了下，“快走吧，我那二哥，怕是快过来了。”
祁问川话音刚落，洞窟内果真传来了脚步声。顾幼芝拧起眉头，“怎么……”
她略显担忧的看了祁问川一眼，却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被恶鬼留在身边，顺着祁问川指的路就过去，手中碎掉的手镯碎片，还在散发着微热，顾幼芝随手塞在怀中。跑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看到了一个小口，从小口中爬出来，顾幼芝才发现这个口子连接着祁家后山的山林。
雪很大，山林中覆盖着一层雪，顾幼芝看了下自己的手肘，刚刚跑的时候衣袖和血肉黏在了一起，她轻吸了口气，也没太在意，顺着雪坡就往下走，很快就看见了祁家族地。
漫天大雪之中，从山林中往下眺望，视线其实有些模糊，可祁家真的很大，大到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
这样的视角，倒是令顾幼芝不由得想起了作为江沅时，初次在飞船上看见祁家的场景。那时她矮，穿着宽大的斗篷，表面装的不在意，却故意站在离船身最近的地方，微微的踮起脚，就看了宏大、庄严的祁家建筑群。
那时她就想，好压抑啊，直到她下飞船，祁问川带着九层莲花灯来接她，16岁的少年郎，就算面色淡漠，也实在好看，她又想，也不算太压抑。
顾幼芝沿着当初祁问川带她走进祁家的路，一步一步，避开所有的结界机关，来到了她作为小二时，祁问川居住的屋子。
屋子太偏，主人也已经离开，这间屋子附近根本没有守卫，她走进去先是坐下，处理手肘伤口，又拿出祁问川给她的药撒上。
这时，顾幼芝视线偏转，发现不远处窗户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站起来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份被卷成细小筒状的纸张，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此消彼长。
落款则是，祁争。
顾幼芝眼瞳一缩，这张纸潮湿，还没有风干痕迹，想必放上去不久。她连忙扫视四周，打开窗户往外面望，可惜雪已经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她只能作罢。
“孟罗哥哥，我们要回来拿什么东西啊？”小一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顾幼芝连忙站起身，施法隐入了黑暗中。
“别问了，这么冷的天，叫你别来偏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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