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顾幼芝醒来时,看见道人坐在床边。
“你为何在这里?”她一时有些迷蒙,只记得道人教过她,男女授受不亲。
顾幼芝倒是没有很在意这方面,她坐起来,或许是这几日深夜看书的原因,头很疼。
“头疼?”那道人问。
顾幼芝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有些委屈,“做雕像的时候,从未感觉过疼的。”
那道人就笑了,“这也是山鸟精怪想要修人形的原因。”
七情六欲,世事变迁,是只有人能够感知的东西,而只有体味过无数情绪更迭,才能领悟诸多东西,才更能够成仙成神。
“那你呢?你也想要成仙吗?”顾幼芝问。
那道人却并未回答,苍青色的眼瞳看着顾幼芝,顾幼芝霎的就傻了一瞬,那眼瞳深邃,似乎能够将人吸进去。
她又变得不对劲了。
“曾经笑那些仙人,汲汲营营,渴求诸多。”那道人却是开了口,“可近来倒是发现,或许狭隘的人是我。”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顾幼芝费解,“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不怪顾幼芝觉得奇怪,道人素来是清正肃穆的,他似乎经历很多事情,内心信念坚如磐石,顾幼芝不听他话的时候,他不会呵斥指责,却总能找到她的弱点,一击致命。而且只要他决定的事情,就算他如何撒泼打滚,都无法阻止。
这样坚定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说自己狭隘?
她忍不住盯着道人的侧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道人并非正对着顾幼芝,他侧身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今日穿的是一袭清紫色的长袍,破天荒的没有束发,侧面看去,他鼻梁高挺,清晨微光罩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如同远离凡尘的……天上人。
皮肤真白。
她失神之时,道人却突然回头,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顾幼芝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脸上热度骤增,令她手足无措。
道人看着顾幼芝,“自将你从祁氏族地带出来,已然过去三月有余,你至今也难以理解人族的情绪。”
顾幼芝反驳,“我,我本来就不是人类。”
“你能够理解愤怒和仇恨,却至今也学不会爱,芝芝,我们是否应该采取些其他的方式?”
顾幼芝不明所以,只觉得道人今日反常的很。
这种反常让她心中不安,不安之下,她一把抓住道人的衣袖,“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她握袖子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碰到了道人的手。
她并不是没有碰过道人的手,可不管碰几次,她都觉得这手凉的过分,比她这尊雕像还要凉。因而此时骤然碰到,那凉意激回了她几分理智。
她下意识的手一松,嘴里却还是道:“你教的很好,是我学的不认真,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倒是觉得,”道人拉住顾幼芝的手,起身凑了过去,“还是换一换,芝芝。”这句话是在耳边说的。
说就说干嘛离那么近?
顾幼芝不自在的揉了揉耳朵。
她觉得惨了,好日子要没有了。
虽说道人说要换种方式教她,可顾幼芝没想到这种方式是看戏。
城西瓦肆中最近来了个新的戏班子,据说只是路过这里,过几日就要离开,因而这几日好多人都挤过去看。
顾幼芝被道人带着前往戏班,坐在看台的第一徘。
道人并不缺钱,进场前他给顾幼芝买了许多的口头食,这让顾幼芝很是开心,决定今天道人说什么,她都乖乖听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道人有些意味深长,“什么都听?若是如此,芝芝,你可要说话算话。”
这有什么的,大不了到时候辛苦点多抄几页书。
在顾幼芝眼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抄书了。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吸引了顾幼芝的全部目光,她看的倒是很开心,全程都目不转睛。回去时都有些意犹未尽。
“你今天带我来看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啊?”顾幼芝有些疑惑。回头看着道人。
因为天色已晚,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全都行色匆匆。宽阔的街道上,顾幼芝穿着一件藕粉色的纱衣,眼睛盈满了信任和笑意。
她今日的衣裳也是自己穿的,道人不准她太依赖于法术,为了来看戏她也就妥协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裙子似乎过于长了点,走一步总要十分小心,不然便会踩到衣角。
比如此刻,她不过是转身和道人说话,又踩到了。
她提着裙摆,顿时就有些难受。
道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开心,朝着顾幼芝走来,“我抱你?”
“这、这是不是不太好?”顾幼芝有些迟疑,“我用法术就可以……”
“还记得今日看的戏份吗?”道人却突然打断。
顾幼芝自然记得,就算她再不聪明也不至于那么快忘记。
“我们试试。”道人说。
一瞬间的懵。
顾幼芝很是疑惑,“试、你要试试抱我?”她说话都结结巴巴。
她知道今天看的戏中,有一个场景就是小姐与书生互生情愫,书生将小姐抱起来。可是为什么要试?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顾幼芝问。
她问的时候没有过脑,问出来心中却是咯噔一声,脑中那些辨不清的感情,瞬间就好像找到了出口,她似乎有点明白,自己近来的古怪了。
她……是喜欢道人吗?可是喜欢又是什么?
顾幼芝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这个认识让她惊慌。
她急忙回头要走,嘴里还掩饰道:“我乱说的,那些戏看的我脑袋晕乎乎的。”
“既如此,那以后都不去看了。”道人看着顾幼芝的背影。
顾幼芝闻言顿了下,又道:“还,还是要去看的,好看。”
道人就轻轻笑了一声,缓步走到顾幼芝的前面,他蹲下身子,语气带笑,“不抱你,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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