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极少做梦,是以在梦里也是半醒半迷糊的。
她坐卧在一张竹椅上,心情是久违的惬意,这很难得,她不由得认为是个美梦。
周遭只有一间小竹屋,院子外头飘落几片竹叶,微风扶摇,轻轻带动着她的长发。
突然,感到有人轻轻的挽了挽自己耳鬓的发,动作太过轻柔,以至于她想浅眠,续而又转头看了看挽自己头发的人是谁,对上的却是一张模糊的脸。
穗安皱眉,心道:这几日的经历告诉我,看不见脸的都是鬼她又仔细看了看,只看得清身形娇小,是位女子。
穗安想要问的是:你是谁?
鬼使神差开口的却是一声:“阿姐。”
阿姐?好生奇怪,我都不认识她。
穗安思衬着,“阿姐”又突然挽起了她的顺发,温声道:“给你编个辫子,可好?”
这声音太过温柔,连带动作也是如此,穗安竟莫名觉得,要是时间在这一刻停歇,似乎…未尝也不是不好的。
她放松下来,回眸往前一看,瞧见有个坐卧在案板旁的小儿,离自己不远,正拿着一只玉色杆笔在竹简上提字,穗安眉头一紧,这小儿拿的笔,不正是她的贴身器灵,“灵光笔”吗?
若是寻常,她可能会起身到小儿面前,拿回自己的笔,或是看看这个小儿在写什么。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起身,任凭在自己身侧的这个温柔“阿姐”给自己编辫子。
良久,“阿姐”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递给自己一面黄铜镜,含笑道:“看看,很衬你。”
穗安接过黄铜镜,照应的是自己那张脸不错,但看起来似乎有些稚气未脱。
她在心里疑惑道:两条辫子还返老还童了?
却也微微笑着,生平,穗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好看,还未长开似的脸衬得眼睛都是灵动的。
她想要点头,或是开口说一句:“不错。”但随即说的,却像是一句丧气话:“还是男装好些。”
“男装?”穗安在心里疑惑道:“自己未曾穿过啊,缘何这样说?”
温柔阿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轻声道:“你是女孩子嘛。”
这时,小儿拿着自己写好在竹简上的字跑了过来,幼小稚嫩的声音灿笑道:“阿穗姐姐真好看。”
小儿约莫只有凡人三、四岁的年纪,依旧是看不清脸。头发是束起来的,身上穿着麻布衣,打了无数补丁,是个男娃娃。
阿穗姐姐?他是在叫自己吗?穗安还未来得及再想,就又鬼使神差的给面前的小儿回了一个笑。
这个笑令穗安吃了一惊,因为方才,自己竟是露了牙。
她笑得多,多得是嘲讽别人,冷笑,讥笑,不屑一顾的嘴角提笑,要说她会露牙笑,通常是得意忘形,或是在亲近熟悉的人面前。
待自己回过神时,小男孩开心的铺开竹简,在穗安眼前晃了晃,道:“阿穗姐姐你看,我写得好不好?”
竹简上的字迹有些笨拙,一顿一重的字迹像是缭乱拟的草书,写的是:“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其实一个几岁的小儿能拟出草书来,也已算八斗之才了。
穗安出声道:“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意在笔前,然后作字。”
小男孩摇摇头:“我说的不是字啦,是诗中意,阿乐姐姐教我的。”
穗安待要再答话,旁边的阿姐轻笑一声,道:“我看就很好,阿穗,你觉得呢?”
“阿穗……?”穗安怔了一惊,她像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这么亲近的称呼,又好像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一直这样叫她。
她点点头,回笑道:“阿姐教的,自然是好的。”
说着,穗安起了身,想要拿过小男孩手中的竹简,却在刚起身之际,梦里的画面就换了一幅。
穗安感到身后有几个人按住了自己,她莫名觉得心情既恐慌又悲凉,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一个宽大高台旁,穗安被架在台下,周遭有一群穿着皮甲的士兵,各个手里都拿着刀剑。
但在这幅场景中,穗安怔仲盯着的,是在离自己好几米远的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手里握着一把剑,她站在高台上,穗安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依照身形辨出,她是个女子,穗安感到很害怕,莫名的害怕,怕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突然,白衣女子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我不认你”
前面的穗安没有听清,只听见了那句“我不认你。”
话音没落,白衣女子突然自己抹了脖子,血溅当场,穗安大叫一声:“啊啊啊啊啊!!!”
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叫,一瞬,她像是明白自己竟是在害怕这位白衣女子离去,怕一个不相识,连脸都看不清的人在自己面前自刎?
穗安不明所以,但更不明所以的,是自己哭了起来,哽咽的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眼泪稀里哗啦的流,止也止不住,心脏是急促的狂跳,一怔一怔的重。
在穗安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哭过,这种感觉,令她呆滞良久。
久到不知何时,梦里的她又身处在另一个场景。
穗安跪卧在一个雨夜,怀里抱着一个身形约莫九岁不到的小孩,奄奄一息的,呼吸微弱又急促,嘴里有气无力的叫着:“阿穗姐姐姐姐不哭”
声音是一个男童,穗安心里懵了一下,随即感到很难过,很绝望,这个小孩是谁?
突然,那小孩伸起一只枯瘦的手来,似乎想要给穗安擦眼泪,可伸到半空,就这么掉下去了,穗安即立抓住那只掉下去的小手,将那只手扶在自己的脸上,哆嗦的哭了起来。
哭了半响,也不知道跟谁喊着:“救救他救救他”
她明明知道这就是个梦,却又令她几近崩溃着。
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轻的传来温声细语:“别害怕,都过去了,往后,我会一直在的。”
穗安醒了,常相见握着她的手,见她醒来,急声问道:“穗穗安,你怎么样?”
穗安迷迷糊糊睁开眼,无力道:“常相见?”
她没有过多注意自己的手被握着,就这么从常相见的手中抽了出来,站起身,用手在脸上擦了擦,忽然皱紧眉头,盯着手上的泪水,呢喃道:“我从来都不哭的。”
常相见神情漠然低头,穗安转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封山了吗?”想了想,记起这座山只封凡人,阻不了仙魔,却突然想到常胜将军不见了!
没等常相见回话,穗安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山洞里头,左右看了两圈没发现常胜将军,又向常相见问了一句:“你可看见另一个神官?和我一起来的!”
常相见道:“你不必担心,她比你醒得快些,在另一个洞口。”
穗安“嗯?”了一声:“另一个?”
常相见点头:“嗯,你们被毒花粉击中昏迷了,所以你肯定梦到了不好的东西,不要在意这个,我带你去找另一位神官。”
说着就要带路,穗安站在原地没有动,常相见怔了怔,随即道:“我身上没有任何气息,不会被其他神官发现我是修诡道的,你不必担心。”
穗安道:“你多虑了,我不是担心这个,不能与魔族之人来往是很古板的神官才会认为的,我是想说…”顿了顿,她改口道:“没什么,带路吧。”
荻花秋捂着鼻子在另一个洞口外端详着,这个洞口里长了很多花,连带石壁之上都长了很多。
见穗安来了才放下手,开口道:“星君你醒了。”指了指这个洞口:“这应是磐长姬常待的洞口,这里的花没一朵是好的,比散在路边的还毒。”
穗安转头问常相见:“你把磐长姬打跑了?”
常相见道:“我来的时候她正想吸你们的精气,和她对了几招,不过…”顿了顿,常相见指了指洞口里面:“我觉得你们应该进去看看,也许就会知道她在哪儿。”
这洞里的花只有一种,穗安屏息走进,道:“枫灵不会种这种花,这是磐长姬自己种的。”
荻花秋道:“这是什么花?我没见过。”
穗安还未回话,常相见先道:“舟形乌头,她手上拿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冥陀兰,这种花会至幻,而舟形乌头会散发极大的恶意,可以使人昏迷或暴怒,心中只记得恨,被她练作邪器了。”
荻花秋点头:“原是这样,多谢”她不知道常相见叫什么,只当他是穗安的朋友,便续道:“多谢这位仙君提点。”
常相见莞尔,顺带解释道:“我是下修界的,刚刚入道,路经此地,看到邪气凛然,进来瞧瞧,无意中发现你们。”
荻花秋了然,忽然注意到密集的一簇花里,有几点白光透了出来,不禁皱眉疑惑,拿起长枪撩了撩。
两朵花白蕊黄的花展露开来,穗安一看,道:“是双生花!磐长姬同花耶姬可是双生?”
荻花秋摇头道:“未听闻,但若是双生,那”常胜将军神色略微惊变,继续道:“那花耶姬也在这里!”
双生花一蒂双花,同时开放,一朵必须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否则两朵都会败落。
所以它们的命寿是一样的。
常相见回道:“不错,她死了,却不轮回,放不下怨念,所以炼化了双生花,因为只有把对方投放到花中,才可以相互吸取精魂,留在世间作祟。”
穗安道:“意思就是,花耶姬想要轮回,磐长姬却不想,故而把花耶姬炼成花了?”
常相见道:“是这个意思,但想要轮回的是磐长姬。”
穗安和荻花秋几乎同时疑惑起来,常相见施法朝这两朵花一划,其中一朵落在了地上,瞬间变成一个人。
准确的来说,像个人彘,没有四肢,身上挂着几簇舟形乌头,充当衣物遮着,头发比身子还长,脸色冒紫,长着毒花。
荻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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