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沉沙 > 一百八十三第章 春山可望
    朝会结束后,琅琊王卫暄趋步出殿,邀苏敬则与谢长缨同往清溟观上香祈福。二人思及日后将与他共事许久,便也不好推辞,齐齐爽朗地应下了。

    三人乘车行至东郊的钟山山麓,在清溟观道童的指引下分花拂柳拾级而上,至清溟观大殿中各自焚香祈愿。待进过香后,苏敬则眺望一番殿外的暮春山色,向卫暄长揖请辞道:“殿下,舍妹在此闲居,请容臣去向她道别。殿下若有急事,也大可先行回城。”

    “无妨。”卫暄听得“舍妹”二字,略有些犹疑地沉吟了片刻,又道,“若是苏小姐……本王也当向她道一个歉才是。只是不知若谢将军一人在此,是否会觉得无趣?”

    谢长缨听得此言,自是看热闹似的朗笑道:“二位不必顾虑,末将也正想在这清溟观里走一走。不如便一个时辰后仍在此处会合,二位觉得如何?”

    卫暄一笑:“如此甚好。”

    苏敬则亦是向她微笑颔首,示意赞同。

    谢长缨于是含笑送二人走出了大殿,乘着卫暄不曾留意之时,向苏敬则递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戏谑眼神。苏敬则亦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随着卫暄走出了大殿,往西北面树色掩映之间的殿宇屋舍走去。见得二人远去,谢长缨便也径自选了一处幽静的山林小道,往清溟观后山的松林之中踱步而去。

    清溟观原本便立于钟山深处,访客由山门入后,唯可见道旁长松覆路,与山色争翠,行进五里方见殿宇。此刻再由清溟观大殿后方向后山绕行,便更有苍松翠盖斜偃,或蟠身矫首如玉虺抟人,或捷如山猿伸臂掬涧泉饮,沿途又可见远远望见几处园林苑囿、今古陈踪,其楼阁殿宇皆是风台累翼、月榭重栭,尽显雅致华贵之韵,而山道左右又有白烟凉草、离离蕤蕤,别有一番清幽寂静的山林野趣。

    谢长缨且行且观,不知不觉间便已行至后山深处。此地石壁层迭突起、林木纷披蓊郁,山间岩洞旁的悬瀑银涛倒泻,直注方池。展眼又可见孤嶝横插,洞穴斜经,近观则一岩异色,远望则百岭俱青。她正在驻足赏玩之时,却忽觉身后似有劲风隐起,凛凛然直逼而来。

    谢长缨心神沉凝之下立时侧身一闪,在衣袂翻卷之间避过了那道顷刻已近在咫尺的劲风。下一瞬她再回首看时,便见一根犹带着新叶的树枝霍然没入了侧方合抱粗的松树躯干之中。然而还不待谢长缨定睛寻人,霎时便已再次隐隐察觉到了一道更为凛冽的劲风。她旋即抬脚踢起一根枯枝,凝了十分的力道反手向劲风来处掷了出去,又借着这份力道点足疾退,带起遍地枯叶翻卷飞扬,有如金翠的蝶翼。

    叶隙的暖阳依旧静静斜洒入林,在枯叶堆积的泥土之上摇曳着千变万化的光影。

    而那枯枝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径直飞掠而出,带起轻微而苍劲的细风直刺前方,搅碎一片寂静。

    彼时林间山风倏忽而起,惊得木叶簌簌有如海上涛声,原本凭风飘舞纷落的绿叶却又在触及那枯枝附近之时陡然被弹开,下一瞬便骤然碎裂如齑粉。

    “哧”!

    长风排山倒海而来,拂动山间万木百花一瞬间摇曳乱舞,青碧红紫交杂流转着因风而起,而那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混杂其中,仍旧是清晰可闻。

    待风声渐止时,便可见谢长缨掷出的那一截枯枝已被当心劈作两半颓然坠地,飞掠而来的树枝却也被它打得偏了方向,深深刺入了泥土之中。

    林间轻风微动,芬芳袭人,一片花草清香之中,紫帔青裙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掠至谢长缨身前。

    谢长缨亦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将未出鞘的环首刀一横,勉强抵住了对方的攻势。早在方才以树枝暗暗交过手后,谢长缨便了然地知道自己并非来人的对手,由此也存了停手和谈之心。然而到得此时,她面上却依旧笑得戏谑:“好姐姐,有话慢说,我不过是前来游赏的香客,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寻常香客不会深入后山春涧,更不会贸然接近洞神宫——你是何人?”

    骤然现身的却是一名二十八九岁的女道长,她神色漠然,一身紫纱褐帔罩着青纱裙,又戴飞云凤炁之冠,而手中的一对分水刺已在谢长缨的刀鞘之上压出了浅浅的痕迹。

    谢长缨依旧言笑晏晏:“哎呀,都说了是游赏——我的同伴正巧去清溟观中会见亲人,我身为外人可不好随行,如此一来,当然只有四下走走了。”

    女道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似乎并不十分相信。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侧方却又有人远远地疾步跑来,扬声道:“时姐姐,你究竟是看见了什么——诶,知玄?”

    谢长缨循声侧目,面上亦是有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凭舟?你何时还认识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江怀沙驻了足,向那女道长笑道:“时姐姐,我的这位朋友的确所言不假。他今日刚刚受命远征,随同僚入观祈福,而他又素来喜爱随性而动,想必是误入此处。”

    谢长缨便也顺势笑道:“在下陈郡谢明微,如今的确在朝中任职。道长若是不信,自可去找监院核实。”

    “也罢。”女道长收了分水刺稍退一步,向她作揖道,“清溟观坤道时月风,方才失礼了。”

    “无妨无妨,时道长身手如此了得,倒是少见。”谢长缨笑吟吟地摆了摆手,眸光却仍在暗暗地打量着时月风,“说起来时道长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嘉时良辰,明月清风。”

    “倒是颇为风雅。”

    时月风笑了笑,似是应下了她的这份称赞:“我还需领凭舟前往洞神宫中进香祈福,便不多奉陪了。不过这清溟观的后山素来地形错杂极易迷失,谢公子日后若想再来游赏,还是叫上观中道童随行的好。”

    “多谢道长指点。”

    江怀沙此刻亦是走上前来,对谢长缨笑道:“我方才还在观中远远看见了崇之与琅琊王殿下,正想着知玄你去了何处,想不到便在此处遇见了。”

    谢长缨颔首:“倒是巧了。不过这洞神宫中……是供奉了何人?”

    “洞神宫依岩穴而建,深处是清溟观中讲法师的修行之地,故而通常无人叨扰。我此行也不过是在洞神宫入口处替先考上香祈福,再去宫外千年古树下替长宁奉上祈愿的笺子。”

    “长宁……?我看他平日里并不热衷于这些。”

    “这是秣陵高门中的旧俗,凡嫁娶之前都会将祈愿的纸笺悬于洞神宫前古树上——听说很灵,知玄日后也试试?”

    谢长缨打哈哈似的笑了笑,转而道:“原来是长宁好事将近。既然凭舟是来替父亲祈福,那么我也不多叨扰了。算来时辰将近,我也该去清溟观大殿前与他们会合。”

    “那我便祝你们此行旗开得胜了!”江怀沙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转身随时月风向山壁岩洞下走去。

    谢长缨与他道别过后,自然也不便再深入此地,唯有回身沿来路折返,向清溟观而去。她一路循着山道前行,心下却仍旧怀着几分疑惑——

    道服自低至高分作七阶,时月风所着的分明是第六阶洞真法师的法服,论理,她在观中的地位当是仅次于监院东风道长。但……为何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法号?平日里清溟观为京中权贵打醮祈福时,也几乎不曾见过这样一号人物,她又为何看起来与江怀沙相熟?

    谢长缨一时不得其解,更兼此事毕竟不甚紧要,便也暂且搁下了其中疑虑,快步向清溟观大殿走去。

    ——

    苏敬则在跟随卫暄走出清溟观大殿、与谢长缨分别后,便循着观中道童的指引,不多时便找到了苏韫之的暂居之处,委托道童前去通报。他尚在思索如何向苏韫之解释卫暄的随行之时,后者便已闻讯赶来,颇为轻快地笑道:“真是奇怪,兄长怎么也有想起要来看我的时候?”

    苏敬则闻声回神,笑道:“我奉命前往荆州,归期未定,自然是要来道个别。你在此处若有什么需求,便直接传信去山阴便是。”

    “知道了知道了。”苏韫之笑了笑,略一侧目之时,方才注意到了后方缓步而来的卫暄。她略微正了正神色,从容行礼道:“见过琅琊王殿下。”

    她这般坦荡的模样反倒是令卫暄更有些局促,他思忖片刻,方道:“不必客气,说起来倒是……本王该向你赔个不是。”

    “那时殿下与我婚约未定,左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苏韫之顿了顿,将几乎已到口边的一句“何况京中权贵也只会议论殿下行事不稳妥”给收了回去,转而很是自然地笑道,“来日殿下成婚……唔,论理似乎也请不了我——那便请殿下记得请爹娘还有兄长赴宴吧。”

    卫暄也不禁被她逗得一笑,应道:“好。既然你们兄妹二人还需叙旧,本王也去别处看看。苏寺卿届时去大殿前会合便是。”

    “是。”

    苏敬则拱手长揖,目送着卫暄在道童的带领下往别处游览后,方才又与苏韫之仔细交代了些许琐事。不多时,有女道童来报说玉小姐有事相寻,苏韫之便也与苏敬则道了别,又嘱咐他一路小心,方才随着那名女道童离开了。

    苏敬则暗自盘算了片刻,发觉时辰尚早,便也暂且绕过了大殿,向通往山门处的幽长山径信步而去。

    山径之侧的林中亦有小道曲折萦回,暮春的林间晚树生花、繁英落蕊,藏于枝叶间的禽鸟颉颃翩飞,流莺杂响,溪流池塘之上又有紫莲夜发、红荷晓舒。人行于其间,只觉空山寂寂、心旷神怡。

    苏敬则举步越过山溪行至一方八角亭外,正欲入座小憩时,却听得身后不远处有熟稔的声音轻笑起来:“苏小公子?久违了。”

    他身形略微一僵,立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在片刻的沉默过后,他便也淡淡地微笑着转过身来,从容道破了来人的身份:“沈先生。”

    溪流对岸的青衣人依旧静伫于风前林下,听得此言,也只是微笑颔首:“原本想找如今那位谢小将军求证一些事,不过……想来问苏公子也是一样。”

    “沈先生请说。”

    “先前广武陷落后,大多消息皆表明谢长缨已与谢徵一并死在了广武。但据晋阳商会中撤回的掌柜所言,他们曾遇到一位陈郡谢氏的后生,声称谢长缨一切都好。”青衣人说到此处,兀自笑了笑,又道,“风茗放心不下,定要我设法探一探其中真假。”

    苏敬则听罢,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沈先生与风姑娘皆是聪慧之人,难道不曾想明白其中关节么?”

    “那终归也只是猜测,而我希望确认的是现实。”青衣人笑道,“更何况,谢长缨毕竟是我的师妹。”

    “一切正如沈先生所猜测的那样。”

    “如此,多谢。”

    苏敬则远远地端详着他此刻悠然自得的神情,忽而便施施然向他长揖:“沈先生远道来此,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询问此事。”

    而对方轻笑一声,默认了他的这番话:“听闻你此次受命同去荆州调度战事。”

    “皇命不可违。”

    “但此去荆州,无论成败,你未必还能如以往一般韬光养晦。自此之后,你在仕途进退之上,不会再有更多自主选择的余地。”

    “沈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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