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小说 > 恐怖灵异 > 沉沙 > 二百二十三第章 为渊驱鱼
    江怀沙再次醒转之时,一眼望见的便是洞神宫内的山石岩壁与幽幽炬火。他忍下右肩与脊背的剧痛,挣扎着坐起身来,忐忑不安地看着一旁的时月风:“时姐姐,我这是……”

    “你的伤不算太重,不过还是莫要乱动的好。”案桌旁刚刚调完药膏的时月风回身走来,她在江怀沙的卧榻旁坐下,以食指与中指蘸了些许药膏,轻轻敷上了对方淤青的脖颈,“先是潜入黄沙狱意图劫狱,后是制造了这么大的乱子刺杀乌夜啼——凭舟,你就不曾考虑过后果?”

    “再这样下去,崇之会死在那里的……”江怀沙垂下头低声道,“而且将他害成这样的主谋之一又是乌夜啼……时姐姐,我的父亲,我最交好的同窗,都是被他一个人害的,我实在不愿再见到身边的亲友死在他的手上。”

    “乌夜啼与朝臣勾结行事,你潜入黄沙狱之事他们看起来没有发觉,而刺杀之事么……他们不敢声张的。但连环坞既然已与朝臣勾结,只怕他们暗地里仍要置你于死地。”时月风放下药膏,叹息道,“我受江前辈之托继续教你习武,不是为了这一日。”

    “是,是我意气用事……”江怀沙的头一时垂得更低,语调沉沉难掩愧疚,“如果哪一日他们真的找上了清溟观,时姐姐便将我交出去吧,这一切都是我自食恶果,不必再连累你们。”

    时月风不答反问:“凭舟,如果有机会,你还想不想帮到你那位同窗?”

    江怀沙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当然想!时姐姐,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若是宁朝这边待不下去,便去昭国吧。”

    “什么……”江怀沙话语蓦地一停,隐隐想到了其中缘由。

    时月风见他似乎明白了些许,笑了笑:“两国终将有一场决战。不是么?”

    两国终将一战,届时大宁的战场不仅在前线,也在敌营。而以他如今的处境,也正可令人信服地“投靠”昭国。

    江怀沙颔首:“好……可是……”

    “如今还未到绝境,我知道。”时月风轻轻抬手,为他捋了捋乱发,神态间有几分罕见的温柔,“再看一看朝廷对白将军的处置吧,正巧,你也需好好养伤。洞神宫偏僻,你也正可在此藏身。”

    江怀沙轻轻颔首,接过了时月风的药膏:“我自己来吧……”

    “也好。”

    江怀沙静静地为脖颈与右手的伤处涂抹了药膏,又轻声开口:“时姐姐,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时月风抬眸看向了他:“说吧。”

    “黄沙狱那些人的手段实在耸人听闻,我还是很担心崇之的伤。时姐姐,你医术了得,若是日后他得以离开黄沙狱,你能不能……替我去探望一番?”

    “看来在书院时,你们的关系确实很好。”

    江怀沙应声道:“是,我与崇之,还有长宁,当初都是十分投缘。如今长宁能够自请前往荆州彻查其中隐情,我也总该做些什么。”

    时月风听得此言,自是应允道:“这等小事,我自然可以答应。不过我不在清溟观时,你可要留心隐蔽,若有麻烦,设法躲去山中。”

    江怀沙见她应允,方才笑了起来:“多谢。”

    “你的伤口都已包扎好了,若是无事,早些休息。”

    江怀沙见时月风已不紧不慢地收拾起了案桌之上的草药,忙抬起指节尚带青肿的右手,轻轻拉了拉时月风的衣角:“时姐姐,嗯……我是说,我也刚醒,你若是无事,能不能再坐一坐?聊什么都行。”

    时月风微微侧目,心下立时了然。她依言暂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重又坐在了床榻之畔,轻声道:“好。”

    ——

    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刺耳地传入苏敬则的脑海,他勉力抬了抬沉重的眼帘,在思绪回拢前勉强抬手,摸索着墙角处自己留下的刻痕。牢狱之中无从辨别昼夜,他便也唯有以此作为计算。

    纵然时隔数日,在触到墙壁的一瞬,断了指甲的指尖上仍是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这刺痛感又牵连着五指上拶夹的伤口,令他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冷气,神思却也在剧烈的痛楚之中暂且清明了几分。

    若不曾算错,如今应当已是九月下旬……九月二十一了,难怪狱中一日比一日寒冷。

    到得九月后,因先前审讯时旧伤复发,加之天气转凉牢房湿冷,那中年官吏虽出于谨慎,时常召医官前来诊治,他的身体状况却仍是不见好转,初时还能觉察到伤处疼痛,周遭阴冷难耐,到得这几日便昏昏沉沉发起烧来,诸般痛苦似渐渐麻木,神智也总是长久地陷于冥暗之中。

    牢房的铁门吱呀一响,继而便有纷繁的脚步声踏入其中,苏敬则不觉眉心轻轻一跳,以虚浮的神思勉强忖度着当下的局势:距离上一次审讯已过了六七日,难道今日又出了什么变故,令那些人越发急于求成?

    其实他们所用之刑并非如初时一般伤身,反是更偏重于心神之上的摧残。但这也正是他最为担忧之处——倘若一个人的心神信念在无尽的疼痛与折辱中分崩离析,那么距他口不择言地道出一切任人摆布,便也不远了。

    这是真正了无转圜的取死之道。

    当狱卒点起的炬火照亮他模糊的视野时,苏敬则残存的意识很快便发觉了不同——他隐约辨认出来,这一次来到此处的人,似乎是钟秀。

    ——

    钟秀踱步走入牢房,在次第点亮的炬火中,正见一人披头散发地蜷缩在角落里,身上衣物早□□涸血迹染成了褐色。然而到得此时,他回忆起以往屈指可数的会面,竟有一瞬的不敢确信,不知眼前之人是否便是一个月前尚且从容冷定的苏敬则。

    钟秀稍稍回神,暗自定了定心下的谋算,而后看向周遭的狱卒:“把人扶起来吧,小心些,本官有话要问。”

    “是。”

    几名狱卒应声上前,搀扶着苏敬则的双臂试图令他站起,然而因他双腿受刑瘫软,最终也只能扶着他倚墙坐下。

    “如此也好,你们先出去吧。”钟秀摆了摆手,待狱卒们次第退去后,方才走上前席地而坐,沉沉开口道,“苏公子。”

    “看来……朝廷已有了处置?”苏敬则微微仰首倚靠着墙壁,他的声线喑哑而无力,却又偏偏在此刻轻笑了一声,“抱歉……我如今实在起不了身……失礼了……”

    “无妨。御史台的人还在返程途中,不过殿下心中已大致有了决断。”钟秀摇了摇头,心下的不忍只在初时那一瞬过后便烟消云散,他仍旧扮出了天衣无缝的讶异与愤怒,低声道,“殿下一早便已吩咐了不可伤及性命,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苏敬则面对这样浑然天成的表演自是心下讥诮:无论是陈定澜抑或是他自己,倘若当真有意,岂会任由那些人擅动私刑而不闻不问?

    然而因如今伤病缠身,他虚弱的话语与神色即便不做伪装,也已显不出多少真实的情绪:“钟侍郎……应当看过我的口供……其间缘由……不难猜测……”

    “不曾想到这些人竟如此目无王法,我今日便知会殿下严加把守。苏公子放心,我定不会让有心人再私自动用重刑。”钟秀神色诚恳地长叹一声,又道,“我今日来此,也是因御史台快马呈上的初步结果需得核实,还有一些其他的消息也该告知于你。苏公子,你伤势太重,也不必强撑着回答。”

    苏敬则牵了牵唇角,垂下眼眸轻轻颔首。

    “顾长宁带领的御史台官员已经查明,连环坞的行动的确是受到了与朝堂相关之人的指使,只不过究竟是何人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当然,这之后的调查也与朝廷对此战的处置无关了。”钟秀思忖片刻,又道,“至于襄阳之围的那些决策,还有初审时的口供,他们也都一一验明,证实苏公子并未有隐瞒,你所主导的一切决定,也的确是当时最优的选择。”

    “……我想,钟侍郎接下来……便要说‘但是’了。”

    “不错。苏公子的所有决策,合乎战局,但到底不合道义。此事若不曾被揭到明面,自然可以大事化小,但如今么……总该给天下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苏敬则略一颔首,看起来并未有惊慌之色,好似已对这等说辞觉出了麻木。

    钟秀暗自打量着他此刻的模样,又道:“除此之外,中原那边另传来了一个对你不利的消息。我听说苏公子与去年凉州使团的那位护羌校尉秦镜颇有些交情。”

    苏敬则似乎是顿了片刻,方才极轻地一点头,勉强开口问道:“与雍城秦氏的内部倾轧有关?”

    “是,他在七月初金城的一场政变中仓皇脱身远走陇西,到七月中西平公在武威郡遇刺身亡后不久,他便携亲信转而投奔昭国。如今这消息已传到秣陵,来日朝会之上若有人执意追究此事,恐怕对你不利。”

    “其实……并无分别……”苏敬则反倒是笑了一声,缓缓道,“我低估了那些人的杀意,凉州的内乱也来得稍快了些。除此之外,都在预料之中。”

    “苏公子比我所想象的还要平静许多。”

    “若无太后殿下许可……钟侍郎怎么会对我说这些?”苏敬则依旧微笑着,在轻咳数声后又道,“既然太后殿下愿意告诉我这些……那么……我总归……不必继续留在这里了……这便足够。”

    钟秀眸光一凝:“苏公子从一开始便算到了太后殿下的态度,算到了今日?”

    苏敬则轻轻地摇了摇头,只作是一副麻木求死的模样,沉声开口:“我一介罪臣……如何敢……妄断天恩?不过是……想尽快……求一个了断……”

    “哦?那苏公子可是猜错了——太后殿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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