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如何能保证人不会利用您研发的ai大脑实现永生？”
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眉目坚定却收敛锐利。一身定制熨烫过的黑西装黑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冷清疏离。他坐在准备好的沙发上，右手靠在沙发靠柄上，整个人正经又显得放松。
摄影棚里的人在摄像机后面为了一圈又一圈，屏着鼻息等待着答案。
男人领口别着麦克风，他说话不用力，只是徐徐地给你说，“永生是个抽象的概念，事实上，ai大脑可以运用在人类身上，但大脑只负责运行，身体的器官并不会因为大脑而停止耗损。”
他道：“换句话说，ai大脑支撑不起一百岁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脑死亡是生物学上人类正式的死亡，但ai大脑并不属于任何人，只有身体是你的，身体死了，大脑活着还算活着吗？”
镜头移动到他的上半身，给了他一个近景，禹迹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微微上扬。
为了定制容貌，禹迹收集了一百个人里，百分之七十的女性五官和百分之三十的男性五官制造出和真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仿生人。她的皮肤、声音、五感都由ai大脑操纵。禹迹将产品命名为夏娃，以作代称。
“永生并不符合我研发ai大脑的目的。我不是为了任何人的私欲而创造ai大脑，包括我自己。“禹迹说，“我也绝不允许有人用我的产品去做违法、违伦，或者伤害别人的事情。这一点，我们的法律能够保障。”
主持人点点头，面对c国的科技天才，她提问还是有点紧张，没马上反应接过话。直到禹迹看着她，她才拿起提问卡问下一个问题。所幸还算及时，没有留下大量空白，电视台对全球直播非常重视。
“有人说，研发ai大脑操纵人类身体是具有与核武器同等级别的危险，ai一旦取代人类，地球的主宰即将易主，您如何看待这些争议呢？”
禹迹像听到一个天马行空的故事，微笑说：“这种说法，在我十几岁开始研究科学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过，甚至阻止我。但我觉得，人至少不能自己阻挡自己的脚步，未知是没有定性的词语，没有好坏。ai只是一堆数据，让数据主宰世界，是滑稽的看法。不如说有可能主宰世界的人是我会比较合理。”
禹迹在发挥自己的幽默感，但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黑色幽默，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个可能性，不由得毛骨悚然。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的话没有预想的效果，主持人也难得没有马上接话，他便继续笑道：“当然，这是开玩笑的。我说过，我搞科研，就是为了让人拥有更好的生活。”
“现在，就是ai新时代的开始。”
尹双宁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随着最后这句话落下，门口显示器发出声音。她正打算走到门口，禹迹已经走进客厅。
尹双宁站起身，面对着禹迹，看见他脸色意料之中的阴沉。她提醒：“您回来了。餐厅有热的晚饭。”
禹迹目光扫过电视，看见自己的脸，知道尹双宁又在看重播，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往楼梯的方向。
见他没有反应，尹双宁目光往下看，发现禹迹的手在轻微颤抖，且关节显得僵硬。她知道是他工作到暂时拿不起碗，所以才没有立马去餐厅。
七点的时间，他总不能是在公司吃了再回来。
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听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的佣人说，禹迹本来就潜心科研，每逢这天更会工作得废寝忘食，曾有一次，他敲键盘和研究代码到手因为过度活动而僵硬，加上没吃东西低血糖，开车回来的时候差点掌控不好方向盘而出车祸。
尹双宁偷偷跟着禹迹上楼。六楼有巨大的玻璃花园，一年四季，除了这天，禹迹不会踏足这个地方。
世界的习俗很神奇，拜祭先人需要带花。花会枯萎，像人一样，她不懂为什么要带这种有限生命的东西去思念逝去的人。
尹双宁很少提问，大多数是人给她提问。那是她来到这里提问禹迹的第一个问题。禹迹只是淡淡回答说她不懂。
她确实不懂，她只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完美的大脑。
禹迹坐在花草之中，花园设计了一条以酒为水的泉流。这里的土壤被他改造过，以酒灌溉。他在进来之前在酒架上拿了一个杯子。
祭奠要有花，要有酒。但禹迹只是舀了一杯，并不喝。
身边有花草被压的声音，禹迹是个人，能感受身边有人坐下。尹双宁的手伸向酒杯，动作停顿，在无声询问。禹迹没说话，也就是默认。
她拿起酒杯摇了摇，喝了一口， “酒香淳厚浓郁，酸度和酒精含量之间有良好的平衡，因此口感丰富，没有一种成分过分突出。”
禹迹看着她喝完放下酒杯，还装模作样地回味。
“帮我去医疗室问医生拿那款草药制的药膏，上回用完了。”他说。
尹双宁盘腿坐着，眼睛定定看着禹迹，“上回的药膏为了使用方便，就放在您卧室里，而且还没用完，因为您总不按时涂药。“她直接揭穿禹迹，”我知道您想支开我。”
“那你还要愚蠢地留下来吗？”
尹双宁并不在意他的用字，道：“为什么每到今天你都会这样？这并不像你。”
禹迹对这个每年都会问一次的问题免疫，懒得回答，但他知道如果不理她，她就会弹出更多的问题。他道：“就像你每到今天都会问我这个问题，你有问过你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吗？你提问我的时候也不像你。”
“因为今天的您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不一样，作为您的ai，我有责任维护您的情绪。”尹双宁从不惧怕提问。
禹迹轻笑了一下，“ai情绪维护是我在试验阶段耗时最多的功能，但我从来不会使用，因为我知道说再多，都是假的。”他的表情温和，笑着，说着表里不一的话，”你判断一下我到底需不需要你的情绪维护。”
尹双宁难得哑口无言，她垂下眼睛。
“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只问一个问题。”尹双宁说完，被禹迹瞥了一眼。
“你现在有痛觉吗？”她好奇地看向他。“哪里痛？死是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活着也会痛？”
禹迹冷淡地看向她，尹双宁还在滔滔不绝，“你现在是心痛吗？心痛是什么痛？是心脏挖空的痛还是被刺的痛？”
禹迹：“被烦死是没有痛觉的。你想让我痛还是让我死？”
“你痛吧。”尹双宁闭嘴。
禹迹只想静静，他揉了把头发，身边的尹双宁虽然没有再蹦问题，但在他旁边就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尹双宁看着他揉乱的头发，站了起来道，“你真的很痛的话，记得叫我。”
空间只剩下禹迹的空间，尹双宁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蹲下来。
禹迹把头低着，这个人显得颓败。就在十几分钟前在电视里，她看到的还是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有情感也不是一件好事，居然一瞬间夺走了禹迹的所有光环。生死居然会让人心痛，心痛让人像死了一样。她不喜欢禹迹这个样子。
尹双宁的手慢慢抚上自己胸口。她连心跳都是计算过的节奏。
失去的痛感，到底是怎样的？
何家大宅，所有地方都被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和“囍”字。廊外的过道被铺上了长长的红地毯，何尘羁穿着高定西装走在路上，身边跟着的是他的管家。
大宅广场中央拉了巨大显眼的横幅，写着他和未婚妻的名字。全城名流在不久后就会陆续到达这里出席他们的订婚礼。管家手里拿着长长的名单和何尘羁核对人数，整个大宅都在这桩喜事忙碌着。
何尘羁看着名单上在首例的禹迹，让管家把他安排到离主桌最近的地方。
距离订婚礼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禹迹的管家给他拿了一套低调内敛的西装，禹迹腾出手让他给他打领带，正好看到了衣帽间打开的抽屉里放着各式各样的胸针。
管家给他打完领带后低头往后退一步，却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他抬眼一看，看见禹迹指着一枚胸针勾着唇道：“帮我带上这个。”
胸针闪耀无比，带上去简直凸显他的矜贵和蜂芒。
倘若没记错，这是禹迹在第一次科研取得成果时，国家送给他的一颗榍石，他将其打成了胸针。这种稀有的宝石应该原封不动收藏才更有价值，连外界听闻了也觉得禹迹太随心所欲，不过也让人看出他根本不在乎事物价值的高低。
管家顺从他的意见，小心翼翼地给胸针调整好角度。
尹双宁坐在另一个房间里，由着身后的化妆师和发型师给她整理造型。但她的容貌没有什么瑕疵，一切工作进行的非常快。
禹迹说今天何尘羁的订婚礼是一个很好的场合，她一起去还能给他打广告。谁都知道，最近风头最猛的就是禹迹。ai大脑是划时代的出现，虽然争议很大，但有争议才有价值，没有人否定禹迹在科技领域的才华。
等到一切准备好，尹双宁站在房车前等待禹迹，禹迹斯斯然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尹双宁站在那等感到奇怪，“我记得我好像没叫你罚站。”
尹双宁像跟禹迹复制贴上的冷淡表情，说：“我想确认，等下的场合我需要做什么工作。”
“什么都不用做。”禹迹看着迟钝反应的司机现在才跑下来给他们开门，没好耐心等就自己开了车门坐进去。
司机停在那擦了擦汗，不确定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关车门。毕竟严格来说，这也是尹双宁的工作。既然禹迹上了车，那他就掉头坐回驾驶座吧。
“我看你是想退休了。”禹迹总是给人感觉语气随和，可说出的话又不是这样。
特别是他今天穿成这样更显儒雅，阴阳怪气的感觉。尹双宁因为裙子太长不太方便，司机连忙走过去关上车门，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笑面虎。
尹双宁在车上坐得安分，眼睛一直看着车窗。
司机握着方向盘，眼睛不时飘向后视镜。因为禹迹掐点出门，他们又晚了点开车，此刻要到何宅可谓是时间紧紧。
他不懂上流社会的人情世故，但也知道迟到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在怎么他也不想背锅。于是一路上他加码加速地飙去，却被禹迹说了几句：“慢慢开，不急，快点就行。”
司机希望禹迹能说英语，这样他还能比较听得懂。
宾客正在和何尘羁寒暄打招呼，道着恭喜再里外感叹小时候，说着说着感觉四周的声音小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处。
何尘羁面对的方向正好看着房车驶进，听见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呵，禹迹来了。”
禹迹像应他的话，卡着点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下了车，这次司机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还给尹双宁挡了挡车顶。
尹双宁化了淡妆，气质绝佳，加上独有的空洞清冷气质，放在人群里也是吸引眼球的。不过此时，大家更好奇她这个生面孔到底是禹迹的谁。
尹双宁知道各国的标准礼仪，得体对她来说是没有难度。她挽上禹迹弯了七十度的手臂。
何尘羁作为主人家，禹迹是他们的坐上宾，他没有理由不去招呼。于是他给宾客示意失陪，走向禹迹，熟稔说：“等你太久，终于来了。”
尹双宁跟着禹迹的步伐，禹迹手一抬，管家就拿了几袋红色袋子，禹迹笑说：“恭喜，新婚礼物。”
何尘羁笑，“这么客气。”然后看向尹双宁。
“你就是那个夏娃？”
尹双宁正打算说话，却看见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人走来。来人看着不苟言笑，她认得这是杨羡。
禹迹、杨羡、何尘羁。c国的新一代科研人物同框。何尘羁做法虽然算得上低调，但这场订婚礼还是邀请了关系不错的媒体人，此时有人举起手机悄悄拍下这一幕。
“尹双宁，禹迹的新ai。听说你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杨羡辨不清语气地道。
尹双宁说：“当然，我的大脑可以承载的知识是人类的数千倍，甚至是数万倍。”但她还是秉承禹迹的品德，“但我还不是个完美的大脑，正在试验期中。”
何尘羁看了一眼禹迹的胸针：“禹迹用的东西都是稀有罕见的上品。“他笑了笑：“更何况是他的头脑，我们这么多人都研发不出的东西，他现在都在用了。”
简单打了招呼后，何尘羁让他们入座，因为订婚仪式快要开始了，而他作为新郎，需要更早去做准备。禹迹在这个场合里不用去找任何人，人都不请自来地想要目睹尹双宁，和她交谈上几句，也是一种稀有的经历。
尹双宁几乎是有问必答，说起来不懂得停下。
禹迹不打算让尹双宁像一个稀有动物一样被人围着问东问西，于是他让自己的保镖和管家随行。这里的人因为何家的规定，都只带了一个自己的管家，见禹迹这样的架势，想去的心也却退了。
尹双宁问他：“您不是要带我宣传的吗？”他这样围住，大家连看她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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