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心头一震:呵,你还真敢说。
要不是这味儿熏得人张不开嘴,信不信我骂你!
就这样,四个人一边忍耐尸臭,一边忍耐虫咬,一边忍耐唠叨……
整整挖了三四个时辰,才把鬼男人挖出来,并挖走了从他身体穿出来的几十根竹子。
竹子全部处理好,鬼男人的魂儿幽幽离开本身。他被钉死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如今终于可以自由松动松动。
鬼男人走一步,又走一步,每一步都不在原来的位置……
他真的自由了!简直不敢相信。
一阵微风,吹熄了蒺藜灯。
接下来,该重新敛葬了。
柳梦梅安慰车夫:“老丈辛苦,剩下整理遗体的活儿,就由我来吧。”
说完,又叮嘱杜丽娘和翠微:“二位姐姐也歇歇,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别碰他,我一个人就行。”
三人便寻了个上风口歇下。
没一会儿,老车夫起身,回马车上取干粮和水。
挖了大半夜,几个人都累得出了薄汗。
土地的潮气返上来,风一吹,又潮又凉。
杜丽娘和翠微本就觉得身上发冷,突然,竹林间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断断续续,一直围在她们身边。
“柳生!什么声音?”
“嗯?”
柳梦梅专心替那鬼收拾遗体,没注意到声音。此刻仔细听听,果然……
“是竹子拔节生长的声音吧?”
“不像。”
天色微微发白,竹林间虽然幽暗,已经能约略看见些形状。
三个人四下一找,解惑了:
是鬼男人,他正四处挖土刨坑,像一只到处藏吃食的山雀。
“你这是做什么?!”众人不解。
“我刀呢?我刀呢?”
鬼男人茫然若失。
刀?
什么刀?
他找刀干什么?
杜丽娘三人不禁警惕起来。
这个人死得这样惨烈,也不知是生前作恶、被人寻仇,还是太好欺负、被人杀害……
这刀……是凶器吗?
气氛正紧张时,老车夫回来了。
他把水和干粮分送给几个人,又朝鬼男人一扬手:“你也来点儿?”
鬼男人使劲嗅嗅:“是白面饼子?多谢老丈!”
啊,他有多久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地底下的虫子,竹根,他早就吃烦了。
香!
众人顿时放松了些,用湿布净了手,开始吃早饭。
天色已经大亮。
借着林间疏疏落落的光,大家这才发现,这个鬼男人一身士兵打扮。
老车夫:“原来是个兵。你要找的刀,是兵器吧?”
鬼男人含糊不清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着我有一把刀。”
又是个失忆鬼。
等等,难道他也是我们要找的人?
杜丽娘和翠微忙上前,趁着给这鬼男人添水、拿饼的空当,碰了碰他的衣袖。
是他!
众人相视而笑,都感到愉悦。
这一夜原本只是帮帮忙,行好事,没想到遇着个花鬼,干的竟然是自家活计。
柳梦梅这下不怕了,指挥着鬼男人:“你快过来!他们老人和女子,先歇着,你我是男子,正好把这收尾的活计做完。”
“我先找我刀!”
“别找了,好不容易把你挖出来,赶紧把你本身迁葬了,竹子长势凶猛,不迁走,怕又从你尸骨间穿出来。”
鬼男人一想也对,便一起干活。
这男人生前死得匆忙。别人家就是再穷再难,也有个草席裹身,哪有他这样光着身子就埋了,除了随身衣物,什么也没——
等等!这是什么?!
鬼男人的身体被搬起来后,一截奇怪的铁家伙冒出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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